五月余下的日子过的平常又平静。Lyle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去波士顿或是西海岸的什么地方呆了几天,离开之前详详细细的跟我说了一遍行程,但我转头就不记得了。回想起来,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敞篷Porsche到四平八稳的四门Volvo,对我来说,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同时我也变了,不知不觉间开始觉得自己总会弄丢东西,觉得有些事情记得住记不住都没关系,觉得一双小袜子买三块九毛九还是二十八美元全无所谓。我甚至开始在附近的一家手工艺品点里学刺绣和编织法式花边。而且,还渐渐喜欢上购置整套相配的东西,比方说买到一个金色的复古风格的粉盒,就得去找到一整套金色复古的小东西,比如未然色的亚麻手帕,金色小梳子和手镜,金色笔杆的水笔和米色皮封面的记事本,等等等等。各种颜色、质感不同的珠宝、丝绸、皮革,在衣橱里各得其所,账单蜂拥而来,而Lyle很大度的什么废话也没有,有时候还会赞我新买的项链或是鞋子很漂亮,并且提醒我马上就该是添置海滨装扮的季节了。
五月底的时候,Victoria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在一家杂志社找到一个实习的工作,整个暑假都会呆在纽约。我刚开始担心她会不会提出来要住在我这裏,她已经告诉我,接下去三个月,她会在Soho区一个女同学家里暂住。我为自己小人之心惭愧,请她来参加我极小规模的Baby Shower,日子定在六月三号,那天她刚好已经到纽约了。
六月二日下午,我跑到西区很远的一条街上去买一套做手工的工具,古董似的黄铜剪刀、顶针和切线器,基本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只是摆在那个维多利亚风格的针线盒里比较好看而已。顺便又买下七条白色亚麻手帕,上面绣着法语的星期一到星期日,字体秀丽,手工很精细。我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似乎很多孩子都有这样的手帕,每天换一条,当然上面的字是印上去的中文黑体字,一整套也只要几块钱而已。
从店里出来,那家小铺子的法国女老板过来替我开门。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到对面人行道上一个华裔姑娘的侧脸,竟然是Victoria。正想过去打招呼,又看到她旁边一个浅栗色头发的男人,左手抓着她的胳膊,右手伸出来拦下一辆出租车,替她开门,她坐进去,他弯下腰好像吻了她一下,关上车门。车子开了,他穿过马路。我的车泊在马路边上,司机靠在车头旁边吸烟。经过那里的时候,他朝车牌看了一眼,似乎笑了一下,走了。街对过的房子倒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幢老式公寓而已。
第二天下午的聚会上,有不少几个月没见的朋友同事出现。给我的感觉不像几个月,而像是好几年。三点多的时候,Victoria来了。看起来比两月份更瘦了一些,进门就不跟我说中文了,讲英语的口音也变了些许,已经几乎听不出那种上海中学生的腔调来了。
我去厨房拿东西,她也过来帮忙,只有Damala在旁边,我跟她讲上海话:“我昨天下午看到你了。就在儿童博物馆那边。”
“你怎么没叫我?是不是看到我在出租车上?”她笑着问我。
“不是,你刚好坐上车。”
她愣了一下,没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