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的季风吹来大朵浮云,天空变得高而清朗,阳光时隐时现捉摸不定。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我已经恢复到了生孩子之前的体重,从前的衣服也都可以穿,但有些地方就是不一样了。有一条无袖露肩的白色网球裙,针织面料,非常贴身。从前穿了很好看,Lyle曾经开玩笑求我二十四小时都穿着它,甚至在床上。现在,我换上那条裙子,站在镜子前面,不用他说,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穿类似的衣服了。并不全是身材的关系,即便我能变得更瘦,能穿得任何紧身的裙子,我也再不是从前那个,站在成熟和稚嫩的分界线上的女孩子了,有些衣服穿上去就好像贴着个标签——“装嫩”。相反,有些衣服从前穿着像是小女孩偷穿妈妈的裙子,现在反而合适了。我,消极地说是老了,积极一点的话,就是——我长大了。
不管怎么说,九月初回到曼哈顿的时候,我还是听到很多赞美的声音,而且似乎也很喜欢听。我带着Caresse去商店,去美发沙龙,去见从前的同事朋友,包括会见我那些刻薄挑剔的姻亲。我比从前更加注意穿着打扮,总爱告诉别人我两个多月前刚生完孩子,然后就等着领受惊叹和赞美的声音。而在这些惊叹和赞美之下,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那个时候,我快要满二十六周岁,工作过一年半,结婚七个月,有一个两个多月的漂亮的宝宝,不用考虑生计,也不用做家务,买东西几乎不看价钱。我似乎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至少,有个人,我最希望听到他的赞美,或者不是赞美,随便什么都好,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整个夏天,Lyle只有几个周末和我跟Caresse一起过。不在汉普敦的日子,他自由自在。他没有说,也不用他说,光看寄到家里的账单就知道:租用柯特角一栋房子的协议书,直达委内瑞拉的机票,以及一些花店或是首饰店的账单。而那段时间,我确定没有收到过除了钱之外的礼物。
有的时候,我很想问他,我们到底怎么了?原因在你,还是我?但下一秒钟,我就问自己,为什么要我来问?我没有在他需要照顾的时候扔下他跑掉,也没有跟他之外的任何人有讲不清楚的关系。无论如何,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我来走出第一步?现在的我看得更清楚,那个时候,论岁数或是身体,我是长大了,但还没有成熟到足够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而且,他也没有。
我过生日之前的一个礼拜,他似乎做出一个表示友好的姿态,问我要什么礼物。其实我有个现成的答案,把心裏的声音说出来就好:我要你爱我。不过,可能是怕那句话一旦说出来,眼泪就收不住了,我只是回答:我不知道。心裏希望有个惊喜。而现实是,他继续他的友好姿态——带我去选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