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松挽了她的手,“走吧,吃晚饭去。”
无言地走上一阵路,叶文琴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我只想说,既然你觉得人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小渔如是,那么你也当如是。倘若,你往后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话,也算是一以贯之地遵循了你的原则。但假如未来你后悔了,翻头去找小渔,你知道不公平在哪儿?”
叶文琴沉默聆听状。
秦正说:“你有不原谅小渔的资格,小渔却没有不原谅你的资格。”
沈渔晚上抽空往沈爷爷那儿去了一趟,给沈继卿送周末买的四件套。
是沈爷爷委托沈渔买的。
春来连日下雨,墙皮受了潮,连带着木柜子里也起了霉,原本存放的那些潮得不能用了,洗净了还有一股味。
沈继卿回来以后,就在联系工匠重新给墙面做墙基、上腻子、上隔水涂料。这屋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太潮湿了,这些年尤甚,怕爷爷住久了腿脚痛。
沈渔对此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沈继卿总算是办了一件像样的事。
去的时候,那墙面已是粉刷一新了,用的环保涂料,通风一周就能入住。整个屋子,比往日更亮堂几分。
沈渔把买回来之后,已经洗净晾干的四件套递给沈继卿,自己陪着爷爷在屋外树下吃葡萄、聊天。
爷爷说:“瞧你有心事啊。”
“这么明显么?”沈渔抬头望爷爷一眼。
“你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沈渔将手头最后一粒葡萄的果肉挤进口中,扔了皮,往纸巾了吐了籽,方才开口,说了叶文琴的事。
沈爷爷听完的反应是:“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跟爷爷说?”
“反正已经这样了,告诉谁都没用。我妈的性格,谁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的。秦叔叔都劝过了,不也是没效果——我现在还被她拉黑着。我也不敢去找她,怕又吵得她不开心。”沈渔拿着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指,神色恹恹。
头顶树叶筛落些阴影,尽数地投在她垂落的视线里。
“你关键时刻能坚定立场也是好事,不然两头都捞不着。”沈爷爷反正看得很透彻,“以前听街坊邻居的八卦,为了块儿八毛的,至亲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大有人在。父母亲情有天然的正当性,所以由人糟践也难得拆散,但是恶语伤人三冬寒,再怎么深厚的感情,不好好维系,终归也是要被消磨去的,爱情如此,亲情就不是如此?”
沈渔“嗯”了一声。
她太懂这个道理了。
“反正,小鱼儿你自己机灵点儿,别选了一条路,又惦记着另外一条路是不是更好走。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好走的路。你放心吧,再不济,有我给你担着。虽然我年纪大了,也陪不了你几年了……”
沈继卿放了床单被罩出来,听见了沈渔和沈爷爷的对话,深感愧疚。
门口处立了一会儿,趁他俩的话音告一段落,开口道:“小渔,这事儿我去跟你妈说。”
“你去什么去!”沈爷爷立马喝止他,脸色沉冷,半点也没向着沈渔时的那样温和慈祥,“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没今天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欠她的够多了,人结婚的关头,你去给人添堵,你比杀人诛心还甚!”
“我是想替小渔争取争取……”沈继卿想替自己辩解两句,正因为是他造的业,才想自己去弥补两分,起码,不能亏欠了孩子的幸福。
“不然怎么说小渔比你有担当多了,至少她晓得,世界上没有两相兼得的好事。”沈爷爷恨铁不成钢。
沈渔也便说道:“你别去找我妈,放她消停点吧。”
沈继卿深深地叹口气,“小渔,对不起,真对不起……”
沈渔不想见这样的场景,平白的心裏更添几分堵。
便站起身准备走了,嘱咐沈继卿照顾好爷爷。
沈爷爷也站起身,要去送送她。
夜风里捎来一股花香,不知道黑暗里何处树木开了花,经日光晒过一整天的浓重馥郁。
沈爷爷背着手,步子迈得很慢,沈渔也就配合着他。
沈爷爷对她说:“由来,一个小家背后,两个大家支撑着是常态,可到了你和明潼这样的情形,就别强求了。他们做父母辈的,自己有家有生活,你不要平白地担一些犯不着的孝心,把自己的幸福给耽误了。你跟明潼都是顶顶懂事的小孩儿,懂事才容易吃大亏……”
爷爷停在巷口,拉过她的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人与人之间修缘分,子女与父母之间也是。你跟明潼两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沈渔点头。
“你这个性格,不该随的地方,倒是随了你爹,思虑过深。”沈爷爷抽手拍她肩膀,轻轻往前一推,“别想那么多了!二十来岁,就该有个二十来岁的活法,快快乐乐地回家去!”
沈渔被这一推,胸膛里都似鼓满了风一样的轻快起来。
她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前,笑一笑,“您早些回去休息,过两天我跟陆明潼一起过来看您。”
冲爷爷扬了扬手腕,给他展示那块好看极了的手表。
至亲人的心意,她都是贴心且珍惜地存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