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这语气听上去像是在狡辩,茗茗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为自己辩解,“我知道偷东西不好,我偷过很多次,都被打了。但、但我以前的没还,这个是真打算……”
柳声寒轻叹口气,走上前来劝说。
“好了,不要苛责一个孩子了。你们也知道,这孩子是没人好好教过的,如此顽皮也不该怪他。让他将东西还给你便是。下次,可不许再犯了。”
茗茗乖巧地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心实意。他伸出手,白涯用一只手接住他松开的蓝珀,随后也松开另一只手,让这小子落到地上。但他对方才蓝珀的“用法”颇为在意。他也拿起蓝珀,紧闭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透过它,来观察四下的环境。
他忽然拿开琥珀,愣了一下,继而重新挪回来,放在眼前,上下打量起那团被茗茗称为人的东西。其他人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奇怪地看着他。接着,白涯又这么拿着这块蓝色的宝石,慢慢地转了一圈,这才缓缓地拿下来。
“怎么了?多大个人了,玩什么呢?”
祈焕一把抓过来,也看了一眼。
“我去!”
这一下惊得他差点将琥珀给弄掉了,两只手左右互倒,仿佛拿了块热炭。白涯眼疾手快将它夺了回去。祈焕看到的,与白涯和茗茗看到的应当是同一种景色。透过那块中间的“水胆”与周围清澈部分的光线折射,附近的景象在他眼里瞬间变了样,整座视野清晰了很多。虽比不上白昼的明亮,可他能瞧见每处地方有什么东西,它们自个儿就像是发出了微弱的光似的,轮廓分明。就拿眼前的东西来说——这真的是一个人。
曾经是。
他的体外曾被什么东西层层缠绕,如今彻底脱水成为一具干尸,它才干瘪下来。那人一定很早之前就死了,他的手臂在“茧”中被折叠成可怖的样子,臂骨与胸骨都折断了。大约是他在逃跑时,被紧紧裹缠,想要挣脱却越束越紧。他的嘴长得很大,下颚几乎要脱臼了。但从形态上判断,他所受到的力不仅是外界的挤压,还有内部的收缩,毕竟仅凭外部受力的点,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像是先被束缚,再被抽干,只剩下如今一副皮囊和残破的骨架——里面的内脏很可能是溶解掉的,因为不少骨头也被破坏了。
这枚琥珀让他们清晰地看到这一切,就像是将它完全地展开,铺平在人眼前。
而像是这样的尸体,这里还有很多,遍布四处。有些是不完整的,甚至没有被裹缠,只是凌乱地散落在那里,像是经历了一场血红的狂欢。所有过去可能是血迹的地方,在通过蓝珀凝视之时,都是盈盈的白蓝色,呈现扩散、滴落或是溅射的形状。
茗茗那孩子不怕吗?祈焕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论如何,至少他们知道了蓝珀的其中一种用途。但就目前来看,这功能对现状的改善没有任何帮助。柳声寒猜出个大概,君傲颜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只是简单地说,那东西“很好用”。
白涯就靠这个东西,打头在这漆黑的结界里探索起来,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偶尔,几处八条腿的影子从周围掠过,像是游荡的幽灵。他们尽量不去理会,免得消耗不必要的心神。即使现在没有风,空气也冷得骇人。君傲颜一直抓着茗茗的胳膊,免得这小家伙又乱跑,不知跑进什么贼窝里去。
走了好一阵,就是在这样一片死寂中,意外发生了。
白涯在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迅速做出反应,忽然躬身向前将弯刀丢了出去。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动作过于突然。祈焕从侧面探头看过去,发现他的一把刀和蓝珀都不见了。刀是被丢出去的,蓝珀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黑色的刀刃带着呼啸声重新打着转,将刀柄“啪”的一声塞回白涯的手里。
蓝珀呢?蓝珀呢??
以前方的某一点为光源,绽放,开裂,整个地带的阴霾被驱散了。但当黑暗退却之后仍是黑暗,只是得以重见天“月”。现在仍是深夜,只不过结界的缔造者终于选择了现身。
那所谓的光源不过是黑夜原本的样子,甚至不是蓝珀里发出的光。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险些搭上命拿到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手中。
——素不相识的妖怪的手中。
这次,那八条腿的影子更加庞大,大约是最大的主体了。当他们能看得更清楚些时,发觉这的确是个活生生的妖怪,只是一动不动,雕塑一般,手里还抓着被线勾去的琥珀。他坐在形如椅子的器物上,翘着腿,有种古怪的镇静。非人的象征除去背后的肢体外,他的皮肤是极不自然的蓝灰,短发下,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挂着紫靛色的眼,僵硬的浮雕般的左唇角下有一枚黑痣。他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个小蜘蛛的影子,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吗?它不够立体,只是从他皮肤的某处游移到另一处。
这就是晏?所说的妖怪吗?
“还来。”
管他是什么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抢了他的东西也得客客气气地还回来——尽管那东西在先前也是他从别处抢来的。
妖怪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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