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君看着他充血的眼睛,重复道:
“——杀死一个死人,一个六道无常。”
尹归鸿一挥捏着玉佩的手,雷天狗疾电般攻了上去,迅猛无比。这一次,它的速度更快了,连神无君也没能及时躲避。它是直奔着神无君去的,但连带的疾风还是将旁边的两人刮趴下去,而神无君被它死死咬住,愣是被拉到更远的地方去。待谢辙和寒觞再度狼狈地爬起来时,神无君和天狗都不见踪影。
“你究竟想怎么样?!”
谢辙已顾不得和他讲什么道理,他对尹归鸿发出最直接的质询。可当他与尹归鸿的视线对上之时,他竟显得有些迟疑。那是一双被怒火焚烧的双眸,烧得极致,烧得纯粹,极致到再无界限可以突破,纯粹到再无他念能被容纳。寒觞看向谢辙,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们都很明白,事到如今,已绝无任何转机。
寒觞的语气并不输谢辙,他发出对尹归鸿更确切的质问:
“所以你要如何杀死他?杀死黄泉十二月中的任何一人,都可能招致阎罗魔的裁决。也许你不会介意,但你要怎么做?还是说,你只需要他被困在这里,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来偿还对你造成的伤害?可那又能怎样?你真的就会消气了吗?”
“何况,六道无常的躯体,对疼痛的耐受力远胜于常人。神无君很快就会适应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且遏制它、无视它。你的复仇,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吗?”
尹归鸿并不说话。他自认为,自己留给这两位杂兵的耐心已经足够充裕。他举起刀,只需要一记挥砍,强烈的刀气便如真实的利刃般飞驰而来。烬灭牙的刀气可不是在开玩笑,哪怕碰到一点,对他们而言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两人同时起跳,借用这里特殊的重力让自己跃到高空,规避这一击。而被烬灭牙扫荡的地面,刮起一层灰白的粉尘。这片大地被削去了一部分,那部分东西化作灰蒙蒙的气浪被刀气推到很远的地方。同时,地面上也表现出了古怪的侵蚀感。不论是经年累月的风蚀水蚀,还是岩浆更直白的侵蚀,都不能制造出这般千疮百孔的模样。怪异的红绿色在疮口上缓慢地闪耀,一层淡淡的毒气悬浮在空中。决不能吸入这种东西。空中的两人交换眼神,各自用力朝着对方打出一掌,顺势被各自的反作用力推到别处。待他们落地后,便不会直接落到那团毒雾之中了。
“你们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报复,我只能说天真得可以。”尹归鸿愤愤地说,“那么对你们来说,我的仇恨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吗?!”
“闭气!”
尹归鸿话音刚落,他们突然听见神无君的吼声。两人四处张望,寻找他的方位,并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只见毒雾中央的高空,有一人从天而降,旋转的姿态像是捕食的猎鹰。神无君将双刀相交一斩,刀气立刻将这片毒雾驱散。在他落地的一瞬,毒气扫荡过闭气的二人的面颊,消散殆尽。神无君落在地面的凹陷中,只身一人,不知那天狗身在何处。他的衣服有些破烂,露出的伤口都能看到可怕的血迹。看来他伤得很重——却还站在这里。
“我明白了。那条天狗没有实体,因而也不能被斩杀。这就是你的算盘?那你又觉得,凭此它能与我纠缠多久,而你又打算在天狗冢耗上多久?弄清楚,这是你自己的复仇。”
“我当然清楚——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这他妈就是我的复仇!”尹归鸿的吼声气愤到无以复加,吼声贯彻整座空间,苦了听力极好的寒觞耳膜刺痛。“我没什么家族大义。说难听的,其他姓尹的人,你杀就杀了。唯独我的家人……而你却没有一句道歉,连一丝悔意也没有,还像十年前一样高高在上,用从井口俯视我时那般漠不关心的口吻!不可原谅——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你或许觉得我无法手刃仇人,觉得我尚不能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也没有什么审判你的资格、制裁你的能力——但你傲慢不了多久了!”
“我从未有什么傲慢,那不过是你的臆想。”神无君冷漠地说,“我也不会拿什么命令当做借口,杀了就是杀了,我认。但倘若,我该替你家人道歉,那么我从离开南国的土地开始,就不知还欠着几千万个祸乱世间的可能性道歉。到时候,谁来替涂炭生灵一一道歉?”
“一派胡言!”
尹归鸿震声之时,漆黑的天空掠过一道闪电。这闪电与凡间的不同,它划过的一瞬整个世界都陷入白色。即便非常短暂,但也足以致盲在场的所有人。而就在这个时候,先前暂时被神无君制服的天狗再度闪现,从天而降,雷击般狠狠砸在神无君所站立的地方。
强光过后,人的眼睛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在缓慢恢复的视野中,谢辙眼里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他分明看到,神无君前后弓步,两把弯刀在胸前交错,昂首挺胸,死死抵住了从正上方袭来的天狗的巨喙。他肩上是天狗已经深深刺入的利爪,血被漆黑的衣物掩盖。他所站的那个地方,也逐渐蔓延出细小的裂纹,如干涸的大地。
“我也不是没有对付灵体的办法。”
说罢,神无君两刀交错之间,泛出黑白的光。
“住手!”(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