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星笃定,她所得到的是不属于寻常动物的羽毛。
白鹭栖息于有着茂密芦苇作为藏身之地的水泽,或是存在溪流的山上。这里虽说是山,但并没有水,严格来讲只是一个大型土丘罢了。白鹭以鱼虾为食,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它们生存的条件。
或者,最简单地说……她能感知到羽毛上残存的妖气。
“像妖怪,”她的指尖拈着羽毛,细细观察道,“但不是妖怪。”
“真的是很奇怪的气息呢。”
舍子殊站在她对面,也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羽毛。羽毛是灰白色的,有些脏,上面挂着砂土与灰尘。上面沾着一粒几乎察觉不到的血迹,正是这里散发出浓郁的、具有辨识性的气味。每一根细细的绒毛间,似乎还残留着特殊的花香。它微不可觉,若不是子殊不久前才与那种气息的源头打过交道,她说不定也不能分辨出来。
“这么说,这东西……就是那位半妖留下的?”聆鹓在一旁清点着为数不多的行囊,吟鹓也默不作声地帮忙。“就是传说中,那个时常与卯月君为伍的半妖?”
“是陷阱也说不定。”忱星道。
“你怎么总是什么都不信?”舍子殊伸手轻轻夺下羽毛,“就算不确定,等发现异常再做规划也来得及。”
空出手的忱星抱起肩膀,冷冷地说:“来不及。做什么事,都该想想有无退路。我没那么多时间,对没把握的事冒这么大的风险。”
“子殊好像一向对后果没有概念呢……”
聆鹓窸窸窣窣地和吟鹓处理着手上的事,却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又来了。她一扭头便发现舍子殊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那眼神称不上充满好奇心,但的确是夹杂着些许求知欲在里头的。她总想刨根问底,吟鹓暗想。她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诚然一切生命的开始,都从学习与模仿出发。
这对她,对她们来说都是件好事吗?吟鹓想不清楚。
“为什么?”子殊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抱歉!我、我冒犯到你了吗?”
“没有。一般人会觉得被冒犯到吗?”
一个激灵过后,聆鹓冷静下来细想。她看向吟鹓,吟鹓摇摇头,她便自己沉思。在这个过程中,子殊始终保持着那种热切得怪异的目光。或许这只是旁人的错觉,她只是……把眼睛睁得很大。那双眼睛很奇怪,不管谁凝视久了都会坠落其中,所以人们会本能地错开。
忱星才不管这个,她毫不客气地将翎毛从子殊手中夺回来,却依旧面无表情。
“难道不会吗?”她认真地解释起来,“我刚才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教训人,不过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好像总是不怕危险,不计后果,不去想以后会发生的事,所以对什么都勇往直前。有时候这是件好事,但有时候……很危险。”
子殊看向吟鹓,吟鹓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你难道不怕生命受到威胁吗?吟鹓的眼神分明在这样问她。
“危险是因为怕死吗?对死亡的恐惧?”子殊也认真地回应。
“算是吧。”聆鹓看到她背后的忱星已经无趣地走开了。她稍作停顿,接着对子殊解释道:“像是这件事,目前除了翎毛,也没什么线索……只有在真的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才可以按照这个唯一的线索顺藤摸瓜。若是时间允许,如何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是很重要的。有时候,行动的失败会使得局面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一定要先权衡好利弊才是。至于死……是最极端的情况。但、但也不是没可能……”
舍子殊站在那一动不动,像个假人。她们知道,每当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她在进行思考,尽管方式不那么正常。姐妹俩面面厮觑,真不知该不该继续忙手里的事。
吟鹓侧过头,错开被舍子殊遮挡的视线。聆鹓也看过去,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忱女侠去哪儿了?”
“去卜方位了吧,”舍子殊说,“我见她准备了些用得上的东西。”
吟鹓取出了纸笔,铺在旅店的小桌上。她偶尔也会像这样与其他人交流。她的字本来便小巧规整,如今为了将速度提上来,变得潦草了许多。但这样的潦草也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在,聆鹓与她开玩笑,说她回头一定能成为书法家,自成一脉。
她写下这样几个字:真不知那位半妖,是怎样的人,怎样的妖。
“能与六道无常关系紧密,应当是个不错的人。”聆鹓思索道,“卯月君是那般温柔的人,想必她所欣赏的人也与她一样。”
“半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