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沫不见了。
她是突然消失的,就在与卯月君分别不久后。那天他们在一家镇子歇脚,按照惯例,皎沫与问萤住在一间屋子,而谢辙和寒觞住在一间。第二天醒来,皎沫夫人便无影无踪了。问萤以为她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替大家买些吃食回来。但等了很久,直到太阳高高升起,皎沫夫人也没有露面。
谢辙有些担心,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这样的顾虑是正常的。虽说城镇算得上安全,至少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谁敢对皎沫夫人这样有些能耐的“妖怪”下手。可这也难说,毕竟无庸氏已经将这么危险的消息放了出去,皎沫还独自一人行动,委实是欠考虑。
不如说,他们都欠考虑,没能想到她所能面临的情况。
不能再等了。还未吃午饭,几人立刻动身出去寻找皎沫的踪迹。在人多的镇子,他们倒是能稍微放心些,分头行动。谢辙问了邻近的早点铺子,自然是没有一人见过;问萤和寒觞嗅着气息,想追踪皎沫的去向,却发现他们根本做不到。她似乎有意隐瞒了自己走过的路。到了中午,街上又热闹起来,人一多这气息便更无法辨识了。就连在客房里,问萤也只能闻到淡淡的、海的气息。
话又说回来……
皎沫夫人,真的有属于自己的气息吗?
她们是鲛人,与人类和其他陆生妖物多少有所区别。而日夜相处又让他们放松警惕,没有牢牢记住属于皎沫的气息。这太奇怪了,任凭问萤和寒觞如何回想,也记不起来。倘若是皎沫再出现一次,他们八成还能重新记起那熟悉的味道,可她当真不见了,毫无预兆。
预兆吗……也许是有的。他们开始回想起这些天皎沫的表现。记忆里,她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注意力也难以集中,时常要多喊她几声才能回过神来。她偶尔是会这样,所以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硬要说,便是对卯月君那番话的思考了。几人都轮番劝说过她,不要太过纠结于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唾弃她。不论是谁上门找来,他们都能对付。
但她还是离去了。究其原因,他们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到了晚上,他们一无所获地回到住处。三人默契地聚集在姑娘们的房间,谁也没先开口说话。找了一天的人,他们都口干舌燥。只是茶水就摆在桌上,他们连倒的心情也没有。
“她……会去哪儿呢?”
终于,寒觞还是先开了口。
“不是说过了吗,没什么可怕的……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谢辙轻叹一声,说道:“或许她觉得,不明白的人是我们。”
“……何以见得?”
“皎沫夫人……是难得的善人,甚至比很多人类更具备人性。她选择离开,我倾向于朝着好的方向理解。若往坏处想,我的腿被无庸蓝的兵器伤过,他如今能随时掌握我的动向。所以他将情报提供给想捕捉鲛人的人,这轻而易举。那么对夫人来说,最安全的方法当然就是对我敬而远之,这样麻烦只会落在我们身上,不会波及她。”
“她才不是这种人!”还未说完,问萤便打断了他,“她肯定会想到,麻烦找上你,她留下才是增加战斗力的方式……她肯定不愿意因自己带来的麻烦,给旁人造成困扰。”
“嗯,你说得对……但请听我说完。”谢辙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情绪激动的问萤冷静下来。“她会考虑很多事,考虑很多……我们也考虑不到的事。倘若说,她留下来才会让我们成为靶子,那是因为,敌人的目标是她。若她不在,这么一来二去,人们也会怀疑妄语情报的真实性。”
寒觞干笑道:“哈,妄语……怎么会说实话呢。”
“所以……她才选择离开吗?”
“这只是一种可能,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不论如何,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如果她决意如此,恐怕我们再怎么找,她也不会让我们发现。”
“硬要打听也不是不行。”寒觞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若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是啊,你能想到这点,我有些意外。”谢辙坦言。
“什么意思?”
“就是……你会想到尊重她的意见。以往的你,或许不太会考虑当事人的想法。我以为这句话,今天要由我来说。”
谢辙说着说着轻笑一声。倒也不是轻蔑,只是有些无奈,但同时又对寒觞的发言产生了一些……认可。寒觞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莫名地问:
“很奇怪吗?你就当跟你混久,有点长进了吧。可她真不是被谁绑架的么?说实话,这让人难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