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时,叶聆鹓看到天边灿烂的云霞。
这场景是如此辉煌,任何人都会为此驻足,为此如痴如醉。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着回头,但她就是这么做了。她分明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什么光芒的异状,身后却像是传来了谁的呼唤。可那呼唤也分明没有声音,没有内容。
但足以让她察觉这瑰丽的风景。
“哇……”
她小小地惊呼出声,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忱星见她不走,也回过头去,突然跟着便怔住了。在短暂的惊异过后,她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叶聆鹓一愣,慌忙跟上前去。她不知道为什么忱星会靠近她方才规避的风险——那支可怕的军队。但她不想被抛在这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忱星跑得太快了,就像是忘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普通的姑娘。但就在越来越靠近那片光华之前,她的右手臂出现一种怪异的感觉。表层的皮肤有些刺痛,深层的什么东西在血管里叫嚣,呼之欲出。她虽然没有痛感,但这种奇妙的体验还是令她一阵心慌。
这鬼手很久没有出过事了,这次……又要发生什么?
天色开始暗沉,温暖的橙红变质成墨似的黑。但是,那片金色的光仍悬停在那一方天空之上。它比原来淡化了许多,但并未消散,加之天幕的变化,它反而显得更有光泽了。远远看去,就好像谁裁剪了一段银河,胡乱地挂在夜空中看不见的枝头上去。
忱星的视野里首先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这片地皮寸草不生,没有特定的形状可以用来描述它。空地上没有杂草,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看打扮,都是些寻常的士兵。忱星不在乎他们是否还有气息,她更在意的是始终站立着的为数三人。他们几乎是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地面仍被那尚未散去的光华照亮。
有人靠近这里,寒觞的耳朵最为敏锐。但他并不担心什么,谢辙和睦月君都在,不论是求助的还是寻仇的,他都有办法。只是他的情绪尚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悲剧之中,他没有立刻就将手放在刀刃上。
当谢辙也察觉到谁在靠近,并且警觉起来时,来者已经放慢了脚步。是个女人?不过二人并没有放松警惕。睦月君始终闭着眼,平静地默念经文,并未看向来者。
谢辙很紧张,因为就在不远处,切血封喉还静静地躺在地上。枫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暂时还不会传出去,但就快了。可现在,这也太快了……她不该是为刀而来吧?
“无碍。来者,是持有琉璃心的忱女侠。”
睦月君分明没有看向她,却给了他们这样的答案。靠近的女人戴着帷幔,风将她的纱掀到了身后,她默默将它们拨撩到前方,重新挡住了脸。
“睦月君,别来无恙。”
“忱女侠……我们也是有日子不曾见过了。”
“人们四处说您死了,我只觉得好笑。如今,您不正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吗?”
“哈哈哈哈哈……我的确受魇天狗重创。为了躲避怨蚀的追踪,只得选择如此下策。”
“您究竟在何处休养?”谢辙终于有机会提问了,“您的手中,是砗磲的法器么?我真的太担心您了。您这次突然出现,也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睦月君静静地笑了。他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对自己如何出现在这里做出了解释。原理很简单,便是他的长发。为了不让妄语能够察觉他的栖身之所,他并未在寻常的地方休养生息。他选择了一处六道的裂隙,一处被称作死生之间的空泡。在那里,时间的流逝与现世全然不同,想要顺着现世的规则寻找他,便不太可能了。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
睦月君身上的砗磲,是鬼仙姑带给他的,以帮助他利用这件法器的特性定住魂魄。可既然鬼仙姑有手段在死生之间找到他,谁又敢说妄语之恶使不能做到呢?况且,他十分清楚,妄语一定想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因为妄语知道,睦月君的威胁,甚至比神无君还要大。
是而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在睦月君的授意下,鬼仙姑采用了一种……极端而威胁的的解决方式:她拆碎了睦月君的肉身,只留下了他的长发。长发与指甲,即使在蛊术中也不过是下蛊的工具,并非人的皮血骨肉,十分特殊。因而,他便不会遭到妄语的追踪了。
只要身体的部分得以妥善保留,六道无常便能重新恢复自己的形体。通常来说,这也不是简单的事。凭此重塑肉身却并非常人可行之道,但睦月君非但是能力高强的六道无常,还有砗磲的助力,在这样的前提下,以发定魂,也并非不可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