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倾心(2 / 2)

半莲池 花清晨 5276 字 11天前

阿怜望着他的笑容,一下子痴了。

“你知道么?你笑起来十分好看,叫这满院的花朵都失了颜色。我想起来诗经里有一句‘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你以后可要多笑。”她都忘了碗里的粥,感觉眼前的美色更加秀色可餐。

面对赞美,玄遥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看来你这几年被我逼着念书,还是学了不少东西,所以还是得逼你。”

她明明是在夸赞他的盛世美颜好么?他却扯到叫她念书上面,真是无趣。一想起同奎河一起念书苦逼日子,她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刚开始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毛笔都抓不稳,写的就跟鬼画符一样。当时正值炎炎夏日,他直接将她按跪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写字,写不好名字,就别想吃饭。想想头顶上空的炎炎烈日,她没被烤成烤乳猪就不错了。他那些“暴君行为”岂是一个“逼”字就能表述的么?逼良为娼都没他逼得狠。

“端着装么?我最擅长了。”她开始模仿起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在见着玄遥之后的含羞模样。她拿着那汤匙舀了勺稀粥,放在唇边吹了又吹,然后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咬着汤匙上的米粒,含进口中,细细咀嚼。

明明是个优雅端庄的举止,可是看在玄遥的眼里,她这不是优雅,而是种勾引。他的目光直落在她的红唇上,微启微合,慢慢地轻舔着汤匙边缘,将米粒啜入口中,令他的心弦一紧,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吻她的滋味,挠得他心裏酥麻麻的痒。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错开,板着脸道:“好好吃饭。别阴阳怪气的。”

“你自己打脸了哦。”她轻笑出声,就知道他受不了她的装模作样,不再逗他,“对了,待会给我画两张瞬移符吧。”

“你要去哪?”

她咬着唇,道:“我想去浮凉山……看看。”虽然她知道童天佑不在了,但就是想去看看。

玄遥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没有应她。

“算了,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吧,反正离的也不是很远……”她看得出来他不高兴,她乖乖地扒拉着碗里的稀粥,不再说话。

他沉默了半响终于道:“我陪你去。”

“真的?”她咬着唇,暗暗高兴。

“嗯。”他轻应。

虽然这碗糖拌的皮蛋瘦肉粥吃起来有些怪,但她仍是喝得精光,然后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歇息。

不过一会儿,玄遥便来唤她:“走了。”

她立即激动地跳起来。

玄遥鄙夷了她一眼,走向门外。

阿怜跟着他,看到大门外一匹高壮的枣红色骏马,疑道:“你不使用瞬移符么?”

“懒得画。”玄遥一个纵身,身姿潇洒地上了马,然后向阿怜伸出了手。

阿怜将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大掌倏然紧握,用力地拉了她一把,便将她整个人抱在了身前。

之前,他都是带着她用两条腿走路,这次换做骑马忽然有些不适应。坐在他的身前,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衣衫隔着的热力让她浑身燥热。可是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窝在他怀里的感觉。

“坐好了。驾。”

使用瞬移符虽然可以很快到达浮凉山,但是很难与她亲近,骑马虽然费时间,但是时刻可以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当然,玄遥的这点儿小私心,是绝对不会跟她说的。

阿怜睡了三天三夜,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太阳对她的身体有些好处,所以玄遥并不急着赶路,带着她一路走走停停。

许是有玄遥在的原因,阿怜竟然觉得这路两边的风景比三个月之前要美了许多。

玄遥算着时辰差不多,便念动咒语,连人带马,瞬间穿过浮凉山,直接到了山谷中心。

阿怜回眸看了一眼他,有些弄不懂他。明明可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这谷底,却偏偏一路骑着马儿慢悠悠的晃荡。

一阵醉人的芳香扑面而来,阿怜望着那片熟悉的花田,指着其中一条小道,对玄遥道:“走那边,一直向前往山上走,会有个突出的小山坡。”

玄遥策马,顺着阿怜指的方向,不一会就到了她所说的小山坡。

上一次是夜里,童天佑带着她来这裏,告诉她,他原本是余峨山的一朵日轮花。

她其实很想白日里看看日轮花究竟有多美,然而,眼前的山石之间盘绕的枝藤已经枯黄,再也看不到那片茂密宽大的枝叶,一直蔓延到看不到尽头的壮观景象。

玄遥策马走近,阿怜跳下马,向枯萎的枝藤走去。

“你知道吗?这裏曾经有一大片,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又最妖娆的花,只要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想要将它采摘回去。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日轮花。花瓣盛开来就像是一个很特别的巨轮,光彩夺目。它的香气不仅是迷人,还能令人心神安宁。许多一直想不清楚的事情,在闻了这花香之后,沉静下来,很快就会想明白。”

可谁能想到这样美丽的花,却是一种必须要依靠黑寡妇而存活的邪恶植物。

阳光的照耀下,蒙胧之间,她似乎又看到一个儒雅的身影向她走来,衝着她温柔浅笑。朗目星眉,面冠如玉,那一抹温暖的笑容如沐春风,吹进人的心田里,叫这一片枯萎的枝叶再一次翠绿起来,娇艳的花朵一朵朵在这藤间绽放……

阿怜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花儿,却化作一片片碎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待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你想明白了什么?”玄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阿怜回过神,眼前依旧是一片枯黄的枝藤,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幻影。她来这裏,只是为了想知道,这满山的日轮花会怎么样。如今看到了这满山的枯藤,她便也知道童天佑是真的彻底的从这个世间消失了。或许某一天人世间再出现一朵日轮花,那也便不是童天佑。

也许就这样消失了,对童天佑来说,是最好不过。凡人就算是死后可以轮回,但无法记得前世的记忆,所谓前世来世,所有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回眸望着玄遥,很想说多亏了童天佑,她才能想明白原来在半莲池的五年裡,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但是窥探到青莲的那段记忆,知道与他的那段过往,令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大概让我明白了生命的意义吧。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其实还活着。这世间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可是怎样活如何活并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知道,只有在经历了各种人生之后,才能真正弄明白什么是对什么错。”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吧。”

她走向玄遥,扶着马鞍准备上马。

他弯身,轻而易举便将她拉上了马。

他并没有急着策马离开,夹着马肚,慢幽幽地沿着山道向下前行。

“你是不是也像李良秀一样,喜欢上那个童天佑了?”蓦地,玄遥干涩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阿怜回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有些微沉,夹杂着一些她看不明白的情愫。

“你怎么会认为我喜欢上他呢?”他究竟是从哪一点分析出来她喜欢童天佑呢?

自从阿怜假扮成周桂花嫁给童天佑,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芋圆都跟他汇报过了。所以,童天佑每日带着她去花田里采花,去制香坊制香,每晚合衣陪在她榻前睡着,他都知道。按芋圆的话说,他要是没有遇上苏婉心,在性别意识还不是很强,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若是遇着童天佑,说不准能为童天佑选择成为母狐狸。

“你一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想来这裏看看童天佑的原神是否还在,难免不会让人觉得,你跟李良秀她们一样,喜欢上那个日轮花。”玄遥的口气有些微酸。

阿怜盯着他,虽然他的眼神一直望着前方的路,可是总觉得这货话里有话。

一个大胆的假设在她的脑海里现出,“你……是不是吃童天佑的醋了?”

“你觉得可能么?”他不屑的冷嗤。他玄遥怎么可能会吃一朵花的醋。简直是笑话!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阿怜不放过他,直追着他问。

“因为我要看路。”

“哈?你明明就是在吃醋,所以才不敢看我。”

为了表示自己并没在吃醋,玄遥俯首凝视着她,然而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视线一接触到她清澈的眸底就再也无法移开。

她勾着唇角轻笑:“玄遥,你说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上我了?”

“我玄遥喜欢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去偷偷喜欢。”他忽地拉住僵绳,然后用力掰过她的身体,手托着她的脸颊,薄唇便印上她的。

阿怜一怔惊讶,脑子里一直臆想的这个吻很久,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毫无预示,说来就来,。

他索性将她抱起来,横坐在他的身前,半躺在他的怀中。他亲吮着她柔嫩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诱惑着她,“张嘴。”

他不想再禁锢自己的感情了,他等了千年,寻了千年,终于找着她,不论她现在是阿怜,还是青莲,他都不会像千年之前那样随意松手放开她。

“嗯?”她有些不明白。

他便直接用牙齿扣开她的齿关,她终于知道要微微启口,他便趁势而入,勾着她的软舌开始疯狂地吮吸纠缠。

在梦里,他每吻青莲的一次,她感受就如同是吻在她的唇上,那温润的触感极为真实,就连在梦里都能闻到那淡淡的酒香和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而今这亲吻是真实的,属于他炙热的气息完全占领了她的呼吸,竟然如同梦中一样熟悉的味道。

她禁不住微微睁开眼,想要看清他,然而彼此离得那么近,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微微顿住,怕她坐的不舒服,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的双手攀上肩头,绕在他的脖子后。

他望着她的双眼似是蒙上了一层雾,哑着嗓音道:“闭上眼。”

她听话的闭上眼。

很快,炙热的吻再一次绵密地落了上来。

他的吻不止是在梦里,仿佛很久之前她就是这样与他疯狂纠缠过,一直念着他。慢慢的,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她不能畅快地呼吸,憋着难受。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他放开她,将唇抵在颈间深深叹了口气。

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亲吻都能要人命。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道:“你怎么这么笨呢?每次都不会呼吸。”

她的身体一僵,不解地看向他。每次?明明就是第一次。他该不会又将她当成是青莲了吧……

他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的唇上亲啄了一下,然后将她紧紧地抱在身前,生怕放开了,她就会再次消失。

她羞赧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聆听着他有力心房跳动声。

“老实交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喜欢我的?”

“都说了我喜欢人从来不需要偷偷。”他又忍不住在她的嘴角轻轻印上一吻,以示她乱说话的惩罚。

“那光明正大是有多久呢?”死鸭子嘴硬!也没见他光明正大对她说喜欢她呀,明明就是偷偷喜欢,还偏偏不承认。算了,总之,只要他先表了态,她就表示放过他。

他长长叹息一声:“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记不得究竟有多久,大约是数千年前之久,在长桥上第一次遇到她,将她和她的莲花都冰封了,他就已经将心一同落在她的身上。

她在心裏偷着乐弯起嘴角,但是转念又觉得这个“很久很久之前”分明就不是在说她,一想到那个埋藏在他心底千年的青莲仙子,她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意。

他微微蹙眉,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她很在意他心裏有青莲这件事,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就是青莲。他也没法同她说她就是青莲,很怕她拒绝这个事实,认为他是找寻不到青莲而将她作为寄托。他忽然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没待他回答,她便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忘不了她就忘不了她吧。我也能理解你找了她千年都不曾忘记她,要是突然要你一下子忘记她,这就等于你是个寡情薄幸之人。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她的心裏就是有一个大疙瘩。

“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何忘记不了她……因为我负过她。”他不知道此生她是否能想起她与他的过往。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他也不会强逼着她去忆起,前世的那一段记忆对她来说,太过痛苦。如果没有他的纠缠与执念,她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阿怜抬眸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他负过青莲仙子?不是青莲负了他么?难道说他被青莲推入下界轮回之后,两个人之间还有纠葛?她以为自己梦到青莲的回忆就此结束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可是梦到青莲的记忆也不是想梦就能梦到,她试过好多次,却什么也没有梦到。

她口是心非地道:“你不用跟我说你和她曾经相爱的往事,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虽然她可以不计较以前,可是她会计较以后。她早晚要将那个青莲从他的心底彻底剔除。

“你这是在吃醋么?”

“怎么可能?可是你先亲我的,我就当你先喜欢上我的。”反正她又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他,所以打死也不能承认她在吃醋。

他微笑着拥着她,轻轻拉动着缰绳,骑着马带她穿过之前的花田。不得不说,童天佑打理的这些花花草草,为引诱姑娘们提供了天时地利的机会。

“所以,我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投入童天佑的怀抱了?”

“错!你不来,我就要投入夜幽若的腹中了。”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说话总是很逗,和她在一起的欢乐也很多,心情会莫名的舒畅。

“你以后可得要对我负责,因为你亲了我。你这样对我,我以后是很难再嫁出去的。”她打定主意决定赖上他的,亲了她,就必须得对她负责。想跑?!那可是门都没有。

她这一世与青莲有着太多的不同,青莲比她寡言,比她冷情,就连爱上他也不知道那是爱,该要如何去爱,更别提要嫁给他。不过,就她之前穿衣的模样,说话动作都像个假小子,要如何能嫁出去。

他伸手抚摸着她微微凌乱地发丝,浅浅笑道:“你此生的目标,就只是要嫁人么?”这个很简单,回去之后,随时都可以成亲。

她一脸认真地说道:“那当然!我从小到大都十分羡慕那些成了亲的夫妻,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家住在哪里,姓什么叫什么。唯一养过我的黄老爷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从小到大身边也只有擎苍这一个兄弟。顾影怜这个名字也是素娘给我起的,所以,当我知道你卖给她的花有问题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因为你毁掉的是我一直以来渴求的亲情……我一直以来都很渴望有一个家。”

他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不过,我早就当奎河和芋圆是兄弟,是一家人。”

“那我呢?”

“你确定你要跟我当兄弟么?”

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慢慢地骑着马,不急着回去。一路上听着她说着一个多月在童天佑身边发生的一些事。从她的言语中,他算是听出来,她在暗示他以前对她有多恶劣,要他多学学人家童天佑,温柔温柔再温柔。以后绝计不会让她再去接触像童天佑这样危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