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讲事情:“在场诸位有目共睹,山顶上的那位槐楼弟子,身怀绝大神通,自从他显露行迹后,出手之间极有分寸,到现在为止,不曾伤及正道一人。倒是这道雷法邪门得很,幕后的妖人更以妖法杀害指夕师兄。”
说完,蛤蟆停顿了片刻,见没人打断他,又继续道:“雷法诡异,杀伤我正道弟子,且攻槐楼传人;槐楼传人虽然语气生冷,可今晚始终不曾出手伤人……这一正一邪之间的差别,也实在不用多说了。”
屠苏自然随声附和:“这道雷法也是个关键,妖人操控远程袭杀,却更证明了山顶上的槐楼高人是正道中人,咱们要真杀上去,岂不是让邪道拍手称快?至于槐楼弟子的态度么……”屠苏笑了起来:“高深修士,大都性情古怪,长着副臭脸孔,生着副臭脾气,倒也正常得很,大家既是同道,又哪会计较这些。”
蛤蟆呵呵一笑,突然把话锋一转:“我有几句胡言乱语,想随口说说,诸位姑且一听,不用当真……刚刚金玉堂的师兄们,打到一半突然收阵,说不定也是突然想通了,槐楼弟子是我等同道这个道理。可碍着荣枯道诸位前辈的面子,他们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这才扯了个借口,抽身事外。”
说着,蛤蟆转头望向了荣枯道众人:“贫道心蠢口笨,实在不会说漂亮话,不过却也能明白一个道理:诛妖伏魔,我辈义不容辞,虽死无憾;可被别人当成了手中的刀子,去乱砍乱杀,这种蠢事我们不会做的。”
他一说完,流连道在此间的长老就点了点头,明确表态:“此间之事,流连弟子不敢出手,还望荣枯道兄体谅!”说着,迈开大步,领着自家的队伍和秦孑、屠苏站到了一处。
秦孑对着流连道众人微笑点头,继而又望向了敢当:“师伯,秦孑还有话想说。”
敢当笑道:“哪有那么多客套,有话就直接说,不用总打个招呼。”
“槐楼覆灭数百年,门下弟子少在人间露面,但是当年正邪之战中诸天门间结下的情谊还在,所以他们是朋友。可要是被咱们伤了心……这样的人物,我们拉一拉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可我们要推一推,说不定就成了敌人,此间的正反轻重,还要请师伯三思。”
到了现在,谁还会再去强攻白头山,且不说离人谷的面子,就只那一柄墨剑的威风,又有几个人能担得住?秦孑不停讲道理,也不过是给大伙个台阶罢了。
敢当老道露出了一副凝重的神情,目光先后在秦孑与荣枯道之间扫过,沉声道:“同道间的误会,我们只有苦口相劝的份,却没有出手的资格,这一点是不会错的,不过……要真的同道间的纠纷才好。”
老道也不想打了,但他是此间的长辈,不能说走就走,总要交代几句场面话。
秦孑明白他的意思,笑而点头:“师伯放心,离人谷与槐楼之间有些渊源,槐楼杀伤荣枯师兄的事情,我会去问个清楚。”
敢当的神情也轻松起来,点头道:“如此便最好了。现在看来,倒是该全力追查这邪门雷法的来源了!”
这便等若表态退出荣枯与槐楼之争,他的口风一露,指夕、鉴火众人自然也不会在强出头。敢当又走到荣枯弟子跟前,所说的也不外是“你决意复雠,我等不会阻拦,不过正道手足,一战不如一和,其他几座天门都会努力奔走、居中调停”之类的漂亮话了。
敢当这边正说着,白头峰上的曲青石,突然仰头响起了一声猎猎长啸,又有无数槐煞冲天而起,本就处在劣势的雷法,终于再也抵挡不住煞气的冲击,那片雷云被冲得颤抖不停,最终在一声轰然巨响之中,炸了个纷纷碎碎!
时近中秋,夜雾浓重,十三个缁衣僧人正围成一圈,双目紧闭翻手结印,仿佛泥胎石塑似的保持着一个姿势纹丝不动,如果不是光头上正不断渗出汗水,也真看不出他们都是活人。
和尚们在施阵。
朝阳就站在和尚们身后十余丈处。在他身旁,还有一口井。
朝阳的脸色略带紧张,双眼一眨不眨,始终盯着和尚们施法。
他知道和尚的实力,更明白他们合力催动的雷法是何等犀利,可这些和尚已经将雷法之阵发动了小半个时辰,到现在居然还不收手,不用问,敌人自然也强大到了极点。
突然,十三僧人的身体簌簌颤抖了起来,朝阳大吃一惊,他修行不浅,自然能看出,这是法术被破的前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不仅在雷法之下坚持良久,甚至还要反攻回来?!
还不等朝阳猜出结果,和尚们同时爆发出一声惨呼,一个个向后摔飞了出去,人人口中鲜血喷涌。
砰砰闷响中,和尚们重重砸在了青石地面上,尽数昏厥了过去。朝阳目瞪口呆,愣愣站在原地,全不知该怎么办了,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深井中传出了一个声音:“怎么了?”话音落处,贾添从井中升了上来。
朝阳大喜,忙不迭跨上两步,一股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不久前诸位师伯对我说,他们收到齐青的求救,但是您正在施法弥补井中的裂隙,师伯们不敢打扰,却也不敢耽误了事情,便催动雷法去袭杀敌人,同时接引齐青回来,可不料……对头强横,破掉了我们的法术。”
贾添的神情是千万碎片拼凑而成的,就算是大罗金仙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不过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知道了,救齐青的事情我心裏有数。”
说话间,贾添的身体一晃,竟险些又摔回到深井之中,朝阳赶忙抢上去,把他从井中扶了出来……
朝阳心中惊慌,贾添倒是无所谓,呵呵笑道:“无妨,就是有些脱力了,用不着担心。”说完,又摇着头喃喃道:“齐青去追桑皮,结果一去不回头……现在又惹出这么一桩事情,嘿,哪来的那么多意外!”
朝阳才刚来不久,全不知其中的前因后果,想问又不敢问,只当没听到。
“事情没有多复杂,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贾添一眼就看穿了朝阳的心思,笑道:“这口井承载的力量太大,如果没有特殊状况,我轻易都不会下去。前阵子桑皮死在裏面,我就由得他的尸体陈于其中,不料这个老道的修为有些古怪之处,又得了井中灵元的滋补,变成了个丧物。”
贾添的确是累坏了,刚说了两句话就不得不停顿下来,喘息了一阵才调匀呼吸,继续道:“到二十天之前,桑皮逃出枯木井的时候,我才发现了异常……”
这口井刚刚“走井”过来不久,本来就不太稳定,被鬼道士这么一折腾,又有封印出现了裂隙,不过这次贾添发现及时,不等邪元泄露成灾就开始着手修补,其间发觉和尚悟道,暂时离开了一阵,又顺便把朝阳带了回来。
随即他又一头扎进井中,直到片刻前,他才算彻底把这口井修补好。
朝阳想问问师祖,这口井到底是有什么用处,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蠢念头,贾添的修为天下无双,可为了修补个裂隙都闹得筋疲力尽,这口井的力量不言而喻,如此可怕、且重要的东西,贾添又怎么可能解释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