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青石又继续道:“‘风吹草动’的覆盖范围,充其量不过数十里,现在咱们人在中土,想要靠它来监视几千裡外的深海除了阵图,非得大大的扩充阵基不可。这个,就需要饱蕴真元的诸般灵石了。”
说完,他又加重了语气:“需要很多!”
长春天也算一代枭雄,不管他是真心归附还是虚与委蛇,此刻都不会在自己那点“家产”上去计较什么,马上说道:“原先我长春天一宗,虽然比不得八大天门,但好歹也有过几百年的经营,还有些家底,回头再找天嬉笑来问问,大家凑一凑。”
跨两也笑道:“也别落下我们,缠头弟子不光管打架的事,凑钱也不算啥子!”
梁辛不置可否,就此结束了“监视神仙相东渡”的话题,在他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件事:“天门正道还要接着和咱们打,既然要打,咱们总要有个态度。何况三宗合一大事已成,总要抖抖威风才像样!”
他的话说得词不达意,可一群邪魔外道全都听懂了,愣住了。
不久前大家商量着如何对付鬼道士,为了四种命格的来源,天嬉笑还颇为踌躇,不愿再刺|激正道,在那时梁辛还想着暂时莫惹事。可很快,从铜头、顾回头两处都传来了正道的意思,正邪之间,还要有一场决战。
论前世成败,当初是邪道惨败,现在梁辛的“门徒”充其量只能算作余孽;论近年恩怨,梁辛在中秋之战几乎被他们打死,可到最后还是请谢甲儿收手,没有对天门赶尽杀绝……既然人家还是要打,凭着梁辛的性子,他自然也就改了主意。
还是那句话,打就打吧,无所谓的……
琼环立刻喜上眉梢,已经开始算计着,先去打五座天门中的哪一家了;倒是跨两,一反常态地摇头劝道:“要炼药救人,要出海布阵,还有鬼道士、风习习、何山冲……一屁股事情了,现在和天门打,闹大了麻烦咯!”
柳亦乐了,独手猛拍跨两肩膀:“直到今天,我才总算看出来,你还真是那个谨慎的。”
跨两用怪眼翻他,心裏琢磨着柳黑子究竟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柳亦继续道:“天门选了苦乃山来布阵,就得连裤子都输进去,这场好戏,老三哪舍得不看,他才不会让咱们现在就去打天门,不是不敢打,是不舍得到去打!”
梁辛也笑道:“还是大哥了解我的心思,先不去惹天门,咱打其他的门宗。”说着,梁辛的眼角跳了下:“特别是距离东海较近的那些门宗!”
诸多“日馋”高手早都弄清楚了,中秋之战时的那条墨龙,就是相见欢大阵。自然也能想到入阵弟子来自毗邻东海的诸多门宗。
琼环恨不得现在就隐遁神通出去惹事,很有些不耐烦地追问:“怎么打,听你咯!”
梁辛琢磨了下,才回答:“炸洞府,杀灵兽,毁阵法,抢宝贝!尽量莫杀人就成了,其他的都往绝处做!”说着,梁辛笑了起来:“尤其他们的手上的那些灵石,统统都要抢过来,咱们布风吹草动是为了整座中土,总不能自己掏腰包!”
小活佛在刚才已经听说了中秋之战的始末,他是精怪性子,出去惹祸比谁都来得开心,可嘴裏还要的便宜卖乖的说上句:“这些门宗,都是奉天门差遣,说起来也挺有些无辜。”
“不管,中秋时他们差点把我吓死,现在我也得把他们吓死!”梁辛回答得咬牙切齿……
说了这半天,自己人、天门、神仙相,梁辛已经把能想到的事情差不多都提出来了,且都有了初步的安排,其中只差一个贾添,不过此人行迹难寻,想要对付他只能等天嬉笑那边的结果。
梁辛算了算,现在大伙忙的忙,闲的闲,分工着实不均,大部分事情都压在了老蝙蝠、曲青石和长春天身上,前二者还好说,算得上是自己的亲人,不会计较什么,倒是长春天,才一入夥就揽下了一大堆差事。
长春天自己却毫不在乎,笑道:“以前我主掌一宗,大事小事全都要操心,现在这几件事,和那时比起来,轻松得紧了!”
事情有缓有急,倒是大伙的性子都有些压不住了,略作商议,众人以三天为限,把所有事情都放到一边,先跑出去大闹修真道!
小活佛背了两蛮之力,自己一路;曲青石与柳亦一路;跨两兄妹一路,分作三个方向杀出离人谷。长春天是大宗师的心境,对这种事不怎么在意,本打算留下来炼药,没想到曲青石刻意招呼着一起出去打砸抢,想来应该有事情要商量,长春天也不推辞,就跟着曲、柳二人一起去了。
临行之前,梁辛还特意嘱咐了过众人,打得是修士,切不可连累到凡人。
梁辛现在的身份不同,从老蝙蝠到曲青石,人人都不许他亲自出马,大龙头亲自跑去打小门宗,大伙都觉得丢人……
相比于打砸报仇,梁辛更惦记着老叔,此刻终于将诸多琐事都处理完毕,急忙找大祭酒讨了颗骨头珠子,潜入了小眼。
甫一落足骨海,脚下就荡漾起一片哗啦啦的乱响,老叔、小吊、浮屠和无仙,四个人个个奇形怪状,好像巡海夜叉似的冒了出来。
风习习见梁辛无恙归来,老脸上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嘴裏一个劲地念叨着“阎王爷保佑”,拉着他的手再也不肯松开了。
叔侄两个着实说了一会子话,梁辛眼窝发酸,如果按照外面的时间计算,他和老叔差不多每隔三两月就能见上一面,可小眼之内时间扭曲,风习习这份惦念,早已刺破千年!
悲喜唠叨之后,梁辛赶忙把麒麟尸炼化身外身、老叔脱身有望的大喜讯说出来,风习习脸上的金钱斑都随之明亮,口中除了“阎王爷保佑”,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浮屠见是来得活人又是个熟人,明显有些失望,不过对何山冲的邪术倒也大是惊奇了一番,在他看来此事也大有可为。
有了这个丧物祖宗的肯定,梁辛更觉得信心大振,跟着又把念头一转,对浮屠道:“这个邪术对你有用么?或者帮你也炼化一个身外身?不过你出去了,不能随便吃人……”说着,梁辛帮他安排着食谱:“你去海里吃鱼,有的是,只要小心着别吃蟠螭。”
第一次,浮屠的脸上显出了一份哭笑不得的神情:“风习习是鬼,他没真正的身体,就算修为再怎么高,根子上他也是道元魂,所以能用身外身之术逃出去;我不一样,我是丧物却不是鬼,有身体、而且身魂一体,分不开的。”说着,骨海一荡,哗哗巨响震耳欲聋。
浮屠出不去,梁辛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口气。
显然,浮屠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谈,圆滚滚的脑袋摇晃着,说道:“你送下来的那坨肉,古里古怪的。”
说话间,从骨海内飞出了一支手骨,指了指不远处的无仙。
小吊立刻咯咯笑着,也跟着那只手骨一起去指无仙。
娃娃是“山天大兽”,算起来也是天生地养,由造化、气运而生的异种,与浮屠虽不是同宗,但却是同源,所以这一大一小两个怪物见面之后,就打从心眼里觉得亲近,相处得极好。
浮屠不仅从未动过吃娃娃的念头,看样子如果真有活人可吃,还会分给小吊一条腿……
无仙仍昏迷不醒,梁辛下来之后只大略看了他两眼,并未太加注意,现在循着浮屠的指点仔细端详,继而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无仙双目紧,眉宇之间饱蕴痛苦与不甘,分明还是在黑色小岛上仓皇逃返时的那副表情。可他这一场昏迷,到现在已经足足三百年了。
不仅表情一如刚刚昏厥时,甚至连他的伤口,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最后一条左腿被木老虎从根上齐齐扭断,断裂的骨茬参差、狰狞,巨大的伤口既没有痊愈也没有溃烂、生疮,只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三百年的沉睡,从神情到伤势,无仙和刚刚昏迷时全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摆脱了时间的控制,从而陷入了一种绝对静止、绝对沉寂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