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曾参与“九丘三十里”大阵的天门高手,倾尽全力出手,数百丈内各色神通闪烁绽放,可就是无法淹没梁辛的身影。
秦痩额头青筋贲起,一边拼命催动剑丸,一边喝问身后弟子:“七十九窟如何?”
“还在列阵,顾回头传讯回来,还要稍等片刻……”
秦痩怒骂了一句,又令道:“传讯,要逐鹿丘裏面那些弟子舍弃大阵,回来驰援本宗。”
他身后那个弟子一愣:“撤阵?这……”
话没说完,就被百忙中抽空转身的秦痩一脚踹翻在地:“狗脑子的猪,那个阵法还有个屁用,把人都给老子喊出来。”
“九丘三十里”的大阵,占去了天门大部分的精锐战力,现在这座大阵明摆着再没了任何用处,还不如让弟子出阵来迎敌。
不止金玉堂一家,另外几座天门也都摇响木铃铛,要自家弟子撤出大阵回来增援,几乎就在此刻,梁辛大笑声起,跟着人影一闪,猛扑而至,随手抓起一个指夕道的长老,向身后正急追过来的那头后土巨灵猛掷过去。
这位指夕长老,六步修为,在梁辛手上却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怪叫声中向后摔去。
敢当老道唤出的厚土巨灵毫不犹豫,抬起磨盘一般的大手,贯着风雷向指夕长老一拍,拍小虫一般,把他打成了一片烂肉。
梁辛身体飘荡仿若落叶,在无数神通之间从容飘荡,把笑声猛地一收,扬声道:“我义父将岸,第一任魔君,不修天道修人间,千年前参悟生、老、病、死,自创天下人间、来不及,神通起处时间凝固,干坤之下皆为所擒。”
说完,他顿了顿,以七步之力贯彻于断喝之中:“你们,看仔细了吧。”
大喝如雷,炸裂天空,梁辛如电倒翻,正直迎上一路追逐自己的厚土巨灵,旋即杀心恶性击破天道,方圆十丈之内,时间不动。
巨灵双手大张、神情狰狞,却无法稍动,被魔功牢牢冻住。
神通也如是,到他十丈之处,就此凝结不动。
梁辛一言不发,一个纵跃窜到半空,抱住巨灵的脑袋旋转几圈,“一丝不苟”地拧下了那颗巨大的头颅,跟着撤掉魔功,把挥手把头颅砸向敢当老道:“没点用处的神通,还你。”
“修真正道视他老人家为邪魔大敌,他却不屑去看你们一眼。天门高手,六步宗师,可有人摸到过他的一只衣角么?”
梁辛第二次施展“来不及”,又把流连道唤来的恶蛟碎尸万段。
说过干爹,梁辛的声音愈发响亮了:“我师兄谢甲儿……”
天门中几位首脑同时扬声传令:“诛杀小妖,莫理会他胡言乱语。”围攻更加猛烈了,神通法宝轰鸣响彻山峦,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挡梁辛的声音。
“师兄传承义父衣钵,成为第二任魔君,更青出于蓝,于控制时间的法门中,摸索出干坤挪移之术,是称天上人间。”说着,梁辛忽地凝立不动,左臂乱挥,把打向他的诸多神通尽数驱散,同时扬起右手,三指如叉,对准指夕道众人,阴声笑道:“你们,看仔细了吧。”
两年前,谢甲儿突兀现身,笑了一场哭了一场,更以干坤挪移之术震骇天门,霸王的手指一转,就是一次空间撕裂、一蓬腥风血雨。此事犹在眼前,而刚刚演示过时光凝滞之术的梁辛,又扬起三指指了过来,指夕道众人吓了个魂飞天外,发一声喊轰地倒飞开去,拼命错动法术四散而逃。
梁磨刀收回了手指,笑:“师兄这门本事我还没练好……”
远处的妖人大阵传来轰天大笑,南腔北调、各地俚语,给自家宗主喝彩。
指夕道丢了大脸,侏儒闻风牙齿咬得咯咯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梁辛的声音不停:“五百年前,十三蛮围攻大魔君,一战夷平八百里,好大的威风,却不知谢甲儿毫发无伤,倒是十三蛮自相残杀,引出无数祸端……”
梁辛越说声音越响亮,周身那股邪魔气势,也越发浓厚:“拜干爹所赐,得师兄指点,梁磨刀忝为第三代魔君,却也悟出了另一重天下人间……想不到。”话音落处,梁辛再度促动身法,全身巨力爆发,滚荡起冲天烟尘,风疾火烈,直接冲进承天道宗聚拢之处。
他来得快如闪电,承天道众人来不及退散,就被他冲了进来,继而仓皇惊呼不绝,在梁辛身周三十丈距离之内,所有人都面如土色……“想不到”笼罩之下,承天道数十名精锐弟子的那一重因果,都被梁辛无情掐断。
或修为骤降,或干脆变成了凡人,突如其来的骤变,让魔功之内的承天道士惊骇欲绝,哪还有一丝斗志,拼起全部的力气想要逃得远些。
这些至多隻剩五步修为之人,在梁辛看来,跑得不比一只小鸡仔来得更快,梁辛在魔功之内身形晃动,每个想要逃走的人,都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来不及”并不阻挡神通,其他天门弟子的猛攻,毫无障碍地冲入其间。梁辛有神鬼身、神鬼力、神鬼遁术,那些神通法宝根本伤不到他,倒是被他困住的承天道弟子全都变成了废人,如何能躲开那些宗师神通,惨叫声声,半数之人惨死于同道手中。
此刻天门高手人人仓皇,虽然不明白梁辛的魔功道理,可他们看得明明白白,那些被小魔头近身的同道,全身本领都被“化”掉。
“义父将岸,师兄卸甲,两位魔君一生狂妄,前者眼中只有人间,后者心裏只有仙道,何时也不曾看过、想过你们,倒是正道弟子,个个都把魔君当做生平大敌……哈哈,你们也配?那也好,便随了你们的心愿,梁磨刀这次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放在了眼里。”大笑声再度响了起来,这次再没了那份“拿腔拿调”,换而魔性十足、气焰熏天:“可笑的是,我真拿正眼看你们了,你们却又盼着我赶快移开目光。”
笑声之间,梁辛再不跟天门废话,转头望向自家阵营,狠狠狠狠地喊出来自己偷摸着演练过无数次的大吼:“日馋弟子何在?”
这一声断喝,威风十足,梁辛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是威慑敌人,不是给自家弟子打气助威,他是打从心眼里就觉得那么的舒坦,排场太大了,太沸腾了。
这次笑纯粹是没憋住,太高兴……
不过就连梁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笑,落在天门、正道和自家门徒耳中,要比着刚才的铿锵喝骂更狂妄得多……天门倾尽全力来杀他,正道群情汹涌正猛烈出手,小魔头却还为了自己那点小得意笑出了声。
曲青石与身边的几位首领对望一眼,彼此都略略点头之后,扬声喝令:“山中妖精、世间妖人,随我等去,领教正道中人口中天道。”
断喝犹自回荡,早已按捺不住的众多妖孽齐声大吼,尽数出手……眨眼之间,苦乃山深处、“九丘三十里”边缘,自从邪道倾覆之后,最为浩荡的一场正邪斗、修士斗就此爆发。
青墨早都等得不耐烦了,此刻终于捱到开战,欢呼一声,拉起柳亦第一个就冲了出去,口中一个劲催促着:“你先来,你先来,快出手。”
柳亦单手结印往胸口“懒虫蛊”所住之处用力一掀若柳亦脱出衣衫,旁人便能见到,一条条蚯蚓大小的黑色流苏,倏然从他的皮肤上游弋开来,从十指、四肢、胸腹背臀等各处,向着他的脸上拼命游动。
柳亦的脸上,条条昏黑气息冲过,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眨眼功夫,“黑色蚯蚓”就尽数汇聚于他的眉心,摇头摆尾动个不停,最终结做了一只犹自扭动的古怪符撰。
柳亦满脸狞笑,抬起独手从自己的眉心一捉,竟将那枚符撰捏在了手指间,跟着又像地面上用力一摔。
一声尖锐的嘶嗥,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黑色“符撰”落地即碎,数百根“流苏”又变回原形,轰然射入修士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