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意如此,贾添非劫数中人,就算他唤起的神通能毁灭整座中土,也无法打断“涅槃”的接引,贾添暴怒成狂,完完全全地疯打,但劫云中的震颤越来越猛烈了……终于,贾添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语无伦次地嚎啕着:“拦不住,拦不住。你还回来么?墨剑、鲁执,怎么回事。”
一边哭吼着,一边还在发疯乱打。
梁辛已经没了先前那份“笑话贾添”的心思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贾添竟会如此。
刚刚的那场劫数,场面大到不得了,墨剑也来得古怪异常。可不管真相到底怎样,归根结底,墨剑不过是因劫数惊醒,执行了鲁执了一段遗命。
鲁执已死,中土格局已定,事情都不会再有本质改变了。
但是就为了一段与鲁执生前有关的事情,贾添疯狂如斯。他的大力足以撕裂天地,却无助得像个娃娃……仅只因为,此事与鲁执有关,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梁辛心中有些不忍了,在被劫数剧震掀得东倒西歪中,勉力说道:“墨剑的事,问我两位义兄便是了,你对他们说‘磨自柳亦、刀自青石’,有了这句话,他们自能明白,是我让你去问的。你多等等,他们应该不久后会赶到吧。还有,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决不可伤他们还有……鲁执的事情,差不多就得了。”
磨刀的别号,就取自两位义兄,这件事算不得什么机密,但也只有梁辛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磨自柳亦、刀自青石”这句话,就相当于个“信物”,否则凭着曲、柳两人的性子,又哪会去回答贾添的问题。
贾添闻言立刻跳了起来,脸上的颓丧尽数化作欢喜,没口子地答应着:“我绝不为难他们,决不会为难,你放心,多谢你。”
现在的贾添,哪还是那个“鬼”脸枭雄。
其实,梁辛主动提起“墨剑之事可问义兄”,也不全是心软,还有一份自己的心思在裏面。
墨剑现身了,便说明义兄他们已经返回中土,现在贾添心智不整,连情绪带脑筋全都错乱了,但过后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想到墨剑是曲青石的,大可去找曲青石等人追究此事。
以前,梁辛只知道贾添凶猛,但对方到底有多强,他看不出,直到突破之后,他才明白了,全盛的贾添是真正的中土第一人,就算师兄和老叔对上他,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自己走后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何况,贾添还牵扯着整座中土,在他身后是万万条凡人性命,这个顾忌永远也躲不开。
贾添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义兄等人又都生了一副宁死不屈骨性,本来应劫前贾添已经答应梁辛不再和曲青石等人为难,可以后要真是因为墨剑,双方较起真来,自己人怕是会吃大亏。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在“临走”前促成此事。
就在贾添絮絮叨叨的道谢声中,梁辛突然觉得眼前金光炸碎,可耳中却寂静无声,身体的感觉则异常古怪,就像幼年时的梦魇,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层层“沉降”,被褥仿佛变成了大片流沙,要把自己吸到地心深处似的……
涅槃之后,接引成形。
梁辛的感觉虽然漫长,可这个过程落在贾添眼中,却只是一个刹那。
海面归于平静,法术消失、劫云消失、梁辛也消失不见。剑阵与五金奴才尽毁,早已沉于海底,墨剑上爬满裂纹,被贾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梁辛在大海深处应劫,距离南疆有数千里之遥,而劫数暴躁,中土灵元也受其影响,变得混乱不堪,难以承载任何法术,就连辗转神梭都用不了了,谢甲儿一行也无法施法疾飞,只能靠着强悍体力纵跃飞奔,赶往劫数爆发之地。
等大魔君、老蝙蝠一行人抵达时,大海上早已风平浪静,梁辛不知去向,只有贾添独立于海面上,手中捧着墨剑,愣愣出神。
这一队人都是梁辛最亲近的同伴,就算有没见过贾添的,也听梁辛提过他不知多少次了,对贾添“千万碎片”拼成的相貌早都了然于胸了,一见守在此处的竟然是他,人人心中吃惊,立刻打醒精神严加戒备。
唯独谢甲儿,乍见对方后先是微微一愣:“贾添?”
跟着,霸王的一双豹子眼明显亮了起来,显出少有的兴奋,又说了一句:“很好。”
梁辛被“涅槃”接引离开,已经有一段功夫了,贾添的心神已经稳定了些,疯癫狂态不再,但仍失魂落魄,以至对众人的靠近都没能及时察觉,在谢甲儿开口之后,他才恍然抬头:“你是……”
贾添目光浑黯精神涣散,全无一丝强者气度,谢甲儿皱起了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卸甲?梁磨刀的师兄?”虽然素未谋面,贾添还是很快认出了霸王,而就在这一句话之间,贾添也变了……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精神却变了,从眼中的神采到整个人的气度,转眼饱满起来。
不是贾添故意做作,而是谢甲儿“危险”。
只对望一眼,贾添就看出霸王的强壮、凶猛。贾添的强横毋庸置疑,一旦察觉到危险,他的气势也立刻播散开来。
见贾添变得生动、变得犀利,谢甲儿喜色更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问此间的情形,诸如“梁磨刀在哪里、刚刚这裏怎么了、墨剑为何在你手中”之类,可终于还是没能压住那份突遇强者之后、打从心底涌起的亢奋,迈开步子踏平海面,向着贾添走了过去……有什么废话,都等打过一架再说吧。
谢甲儿战意昭彰,贾添虽然恢复了神采,却全无应战之意:“我答应过梁磨刀,不和他的朋友动手。”
谢甲儿脚步不停,独臂一摆:“与梁辛无关,是我自己要打,不算你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