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的天劫,威力远超中土“被拉长”的飞升劫,但是在小魔头眼中也不过如此,轻轻松松地帮着西坑隐化解杀机,同时交代着、嘱咐着一些只有亲近之人才会知道的、自己的一些事情,要夜叉一到“那边”就赶紧说出来,以免打上一场冤枉仗。
凭着西坑隐的心智,听过一遍,就牢牢记住,等梁辛都说完之后,它又突然开口问道:“深渊下面的,真是佛祖么?”
梁辛闻言一愣,笑道:“怎么,你生疑了?”
西坑隐摇头:“不是生疑,只是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有些不敢信。”
梁辛并没隐瞒,但一时也没法说得太细:“是不是佛,不容易说清楚,等你回来我再仔细说给你听……待会我还会再下去一趟,去院子里转一圈,看看那里还留下什么。”
西坑隐纳闷:“什么院子?”
梁辛咳了一声,笑答:“先甭问那么多了,你该走了,早点回来。”
真正飞升劫,威力磅礴而时间短促,谈谈说说里,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在轰出狂猛一击后,劫云消散无形,西坑夜叉也消失不见……倒是不远处,有一头罗刹,在探头探脑,呲出一双獠牙,遥遥对着梁辛谄笑……
西坑隐飞仙而去,天舟降临恶魔世界之日指日可待,小魔头心情大好,开心同时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欲走,想再回到深渊中探查。魔罗大神通,创造恶鬼世界,这件事和梁辛没太多关系,但是此事与“创世”有关,实在有些太大、太玄,梁辛现在有机会一探,他又哪舍得不去。
罗刹凸快步跟上来,先前“尊主”已经从深渊中两次从容来去,足见下面的佛祖也奈何不了他,好家奴胆量大增,一定要和主人一起“赴汤蹈火”。
梁辛呵呵一笑,拉起罗刹凸,一步跨回莲花化境。
罗刹凸知道梁辛的逾距本领神奇,心裏早就盘算好,只要一“落地”,立刻就要大声赞颂主人身法惊仙,可当它又回到化境时,还不等赞颂出口,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涩声道:“怎么会这样?”
化境在罗刹眼中,本应莲花海、天花雨,一座宏伟大寺直上云霄。但是现在,洁白花海中每只莲花都已枯萎、凋谢,放眼望去一片残黄;空中洒下的也不再是悦意香花,而是黑紫色的灰烬、火屑,飘飘荡荡弥漫天地;那座佛光盎然的大庙,山门歪斜庙身扭曲,金漆也失去了灿灿之色、剥落之处随眼可见,露出黝黑丑陋的墙体……
花海尽枯,花雨焚灰,神庙斑驳,罗刹凸的目光之内,只有一片末世残败。
罗刹凸几乎都站不稳了,它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看到眼前的情形,也能明白:佛死了,怎么死的?当然是被主人打死的。
梁辛看它的表情就知道它在想什么,笑着骂道:“少瞎想,我可没杀你家的佛祖。”
罗刹凸急忙点头:“能把它打跑也是,也足见尊主通天彻地之能了。”
梁辛啼笑皆非,咳了一声,没再废话,由得罗刹去胡猜了……
恶鬼眼中的“神庙”,就是梁辛要探访的院落,“影魔罗”现在已经彻底消散、再入轮回。
虽然人已不再,梁辛还是在心底默默祷告了几句,这才推开门跨入院子。罗刹凸跟在主人身后,进门之后忍不住又“咦”了一声。这倒不怪它大惊小怪,院落中并没有佛法加持,恶鬼眼中的色相不再,换做真实景象。对罗刹来说,这便等若跨一木门、换一世界,眼前的情景突兀切换过来,不惊呼才怪。
院落不小,差不多能赶上猴儿谷的四分之一,正中位置,摆放着三排大缸,每排都有十五口,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再无一物,在院落尽头,还有一间小小的屋子。
梁辛先没去端详大缸,直接走入小屋,结果大失所望,屋子比院子还要更干净,只有两样东西:地上摆放着一只蒲团,蒲团对面摆放着一盏巨大铜镜。
不难想象,当年魔罗曾于蒲团上修行,穷尽年月,终获成功,而他的影子也投入铜镜内……不过,魔罗打坐时,为何还要在自己跟前摆上面镜子,这件事小魔头想不通,“他”是个女人么?天生爱美,随时也不忘照照镜子?
蒲团和镜子历久弥新,自然不是凡物,但两件东西也只是出奇耐用,不是什么法宝神器,梁辛查不出什么,干脆一掐指诀,把它们都收入了须弥樟。
小屋里算是一无所获,主仆两个又跑回院子里看大缸。
缸有大半人高矮,形质和中土人家用的水缸差不多,不过是在外壁上多出一串串梵文古篆,缸无盖,凭梁辛主仆的身高,不用施法悬空,只一低头就能看清楚缸里的东西。
而一看之下,梁辛就是微微一愣,先不说缸中盛了些什么,单隻第一口缸内的“空间”,就是一方小小化境,是另一重单独天地……
第一排,第一口缸,只有半缸黄沙,干燥得绝不会存下丝毫水分。罗刹凸满脸纳闷,不明白“佛祖”弄这堆沙子做什么。
梁辛也皱起眉头,调运灵觉仔细感受着……半晌之后似有所悟,伸出一只手,试探着伸入缸内。化境相隔,挡得住外力侵袭,却拦不住小魔头的试探,肉眼可见,当梁辛探手入缸时,本来无形的空气,突兀掀起阵阵涟漪,颤颤不休。
而梁辛的手,已经稳稳探入沙堆。片刻后,梁辛撤手,对着罗刹凸道:“沙子是热的。”
罗刹凸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主人的话茬,眨巴着眼睛,愣愣问了句:“有多热?”
“被烈日灼烤万年的沙漠,热的冒烟。”梁辛的回答莫名其妙,却也不多解释什么,又走到了第二口缸前。
仍是缸内化境,自成天地,不过裏面盛着的,不再是沙子,而是半缸水,颜色浑浊,还带了怪味,梁辛仍以手相探,而后还舔了舔手指,咂么下缸中水的味道,笑道:“又苦又涩又咸,好像海水。”
第三口缸,有水、有泥沙,但表面却被一层坚冰覆盖,缸中冰冷异常。
第四口缸,比着前面三座都更神奇了些,小小天地中,温度变化奇快,且异常极端,前一瞬冷得仿若千年玄冰,而下一刻又热的仿若烘炉,缸里的景象也随环境在不停改变着,时而万物冰封,时而水枯沙起……
第五口缸也差不多,只是冷热变化稍见缓慢,而后面一连十余座大缸也都是如此,不过温度升降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缓慢,而极端的冷或者热也越来越少见。
等梁辛主仆走到第一排最末一口缸的时候,缸中的气温变化,已经真正平缓了,最冷时,虽也结冰,但远不足封杀万物,最热时,梁辛的手感,也就差不多中土盛夏的样子。
不仅冷热均衡,在这口缸里,甚至还有了“天象”,云卷云舒,流转纷纷,有的地方晴天万里,有的地方则乌云密布大雨滂沱,以梁辛的目力,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乌云中还有些小小的闪电穿梭。
缸中干坤的时间,比着外面的大天地要快上许多,外面弹指一瞬,缸中已经转换过一轮四季,不过时间虽短,梁辛也能清晰感受,缸中四季清晰转换从容,丝毫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