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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异常猛烈的沙尘暴, 与陆逍带领的辎重队狭路相逢。

起初有士兵喊起来, 陆逍不甚在意地偏头看去,心想沙尘暴有什么好喊的?

不等他腹诽完,身后的景象,就让他浑身的血从手脚开始冰凉。

这场沙尘暴不似往日见过的那样灰暗泛黄, 而像是一座接近墨蓝色的万丈黑墙。

与天相接的地方, 沙尘暴把天空切成了黑白两半,黑的那一半在疯狂吞噬白的这一半,飞快朝陆逍席卷而来,那速度让人放弃逃跑。

白日化为黑夜的前一刻,陆逍只听见有士兵大喊:“趴下!往那边山丘后头去!爬过去!”

陆逍在被吞噬前的一刻还想喊几句话安抚士兵, 但他一张口就被飞沙堵住了嘴。

难得一次展现神勇的机会, 就这么擦身而过,早晓得, 他至少提前喊一句“趴下”。

一片黑暗中, 陆逍捂住口鼻卧倒在地, 匍匐前进, 飞沙打在他盔甲后背, 发出针板摩擦铜铁时的声响, 没有铠甲保护的后颈很快从疼痛转为麻木。

即便如此,陆逍也并不慌张,心想自己总不可能死于一场沙尘暴。

凭着记忆和方向感躲到一块土丘后, 捂住口鼻耐心等待。

不久后, 发觉呼吸困难, 陆逍用胳膊肘顶一下沙地,打算换一个地方躲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整个人被沙子埋没了!

陆逍瞬间爆发出浑身的力气一挺身,换来的结果,只是手掌陷入更深的沙石之中,以及消耗周围所剩无几的空气。

他愈发喘不上气了。

陆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看淡生死的人,但这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急得面红耳赤。

死于沙尘暴,甚至不算战死沙场。

他心想:这么死了,尸体恐怕都没法被找到。那么阿遥就没法看他被运送回京的悲壮场面了,也不能掀开棺盖,把眼泪滴在他英俊的脸上。

这样的死简直一文不值。

他还想,本打算要接贵妃去自己王府安度晚年,就这么死在沙漠里,母妃刚好转的病,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要死的时候,最好别往深处想,越想越不甘心,搞不好能气成冤鬼,那样他陆逍的气度还要不要了?

死也要死得洒脱有气概。

这是他昏厥前最后的想法。

*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好半会儿才能看清周围。

陆逍仰面躺着,入目是灰黑起伏的岩石,周围似有火光闪动,照得岩石的阴影鬼魅般起伏狰狞。

这是地狱吗?

没能尽孝的人该入哪一层地狱?

“我活该……”陆逍低低地自嘲。

“别以为认怂顾某就不教训你了。”身旁传来老痞子不悦的嗓音。

陆逍一惊,扭头循声望去,就见顾青远正坐在火堆旁烫酒。

“我是在做梦么?”陆逍睁大眼。

顾青远斜睨一眼“半身不遂”的小骗子,冷冷回答:“你要真是临死前梦见了我,揍你的时候我可以下手轻些。”

陆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是被顾青远救的。

死而复生的喜悦让他激动极了,顾不得浑身酸痛强坐起身,急问道:“其他士兵呢?”

顾青远把烫好的酒提到地上,冷笑一声。

陆逍急道:“怎么了?他们出事儿了?”

“没有。”顾青远蜷起右腿,胳膊搭在膝盖上,一脸嫌弃地转头看陆逍:“别人都往地势高处躲,就你一个傻子往坑里爬,风沙一过就给埋结实了,是想给我增加搜救难度呢?”

陆逍一听这话,闹了个红脸,挺腰辩解:“刚那场沙尘你也看见了吧?昏天黑地的,我就记得那方向有沙丘,就这么摸过去了,哪看得见高低?”

顾青远蹙眉:“看不见还感觉不出么?”

陆逍不接茬了,心里恼恨这江湖浪子太不给人留情面。

顾青远一伸手,酒壶递到他手边:“喝两口,一会儿夜深了,天冷。”

“不用。”陆逍不领情。

顾青远也没好脸色,拿回酒壶,仰头灌一口,“咕咚”一下吞咽声很重,像示威。

陆逍第一次感觉到顾青远有脾气,是很认真的跟他置气,于是心虚地转头偷瞄一眼他脸色,目光意外的被顾青远拿酒壶的手吸引了——

即使是手背,都能看见顾青远指缝里渗出的血迹,酒壶都给染出血印子。

“你的手怎么了?”陆逍睁大眼,从没想过顾青远这样的“高人”会受伤流血。

“你说怎么了?”顾青远又那么冷冰冰地一笑,斜楞眼睛他:“你那么‘深藏不露’的往坑里钻,想刨出来,顾某总得费点功夫。”

片刻的沉默。

陆逍突然连滚带爬到顾青远身边,拿开酒壶,翻开他的手掌,瞬间被鲜血淋漓的伤口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抬眼问顾青远:“你傻呀?拿手刨沙子?你的剑术呢?一个横扫不就能劈开那几尺的黄沙!”

“万一给你劈成两截怎么办?”顾青远嫌弃地看他:“断胳膊断腿的还好说,就你这运气,没准要从脖子开始断。要是你没死契丹军手里,死我手里了,契丹王追着要封赏我,那多不好意思。”

“那你也找个铲子刨啊!”

“有那时间找铲子,也用不着刨你了,可以直接给你立个墓碑。”

陆逍回过神,才觉得自己被救得很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青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简直不想回忆。

沙尘暴一过,顾青远就去追辎重队,路上碰见丢了车马的士兵,问出遇难地点,立即飞驰而来,却死活找不着陆逍的身影。

顾青远没有陆潜的归游体质,想探查周围动静,只能把内力大量灌入沙地。

从马车被埋没的地方开始,他争分夺秒的挖了六个坑,才终于找到陆逍。

其实他不是没时间找工具刨挖,只是心急如焚时,没顾得上。

手指刨出血时,他还暗暗的求老天爷:看在他如此诚心的份上就饶小骗子一命吧。

小骗子挖出来的时候,呼吸探不到,顾青远嘴对嘴给他灌气。

直到陆逍嘴里一口黄沙咳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抱陆逍走进这个山洞后,顾青远双唇莫名一阵阵发烫。

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熟睡的陆逍,双唇的灼热瞬间燃烧到心口。

这古怪的反应,让顾青远有种无措的不安,加上陆逍差点丧命带来的惊吓,顾青远浑身都是无名火,让他想对小骗子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顾青远想不出来,总之需要狂暴一点,才能发泄心里的莫名情绪,所以他决定回去后揍小骗子一顿。

陆逍此刻已经想象出老痞子为了救他,可能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心里是又感动又愧疚,捧着顾青远的手掌轻轻吹。

顾青远难得看小骗子这么低眉顺目的伺候自己。

火光打在他长密的睫毛上,每一次忽闪,都让顾青远心颤。

这感觉太古怪了。

他跟随小骗子来战地,只是想保护小骗子的性命,毕竟这么好玩儿的家伙,以后可能找不着了。

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顾大侠难得遇到个开心果,还没逗够呢,所以屈尊来一趟。

但经历这次劫难,顾青远发现自己对陆逍的在意,超出了他自以为的份量。

如果有人看见顾青远刚刚从营帐冲出来,到亲手把人刨出来的全过程,没准会以为他刨自己亲媳妇儿呢,这么奋不顾身。

这太不对劲了,让他觉得心慌,想逃离。

“天亮就回营,我送你回京。”顾青远冷冷开口。

陆逍抬起头,软软地抗议:“仗没打完,怎么能回京呢?”

“我要回山了,剑宗肯定压了不少事等我处理。”顾青远把手从陆逍手里抽回来,不再看他,“顾某答应保你周全,必须送你安然回京。”

陆逍愣了一下,小声问他:“你要走了?”

“嗯。”

“以后还来宫里吗?”

“师弟的剑术已经上路子了,师父的嘱托顾某已经达成,不用再叨扰了。”

“那你也可以来作客啊。”陆逍第一次将思绪都从阿遥身上挣脱,盘绕在了眼前这个江湖老痞子身上。

顾青远却出奇的冷淡,仰头灌了一口酒,低声说:“再看吧。”

这是托辞,陆逍觉得顾青远不想再回来了,心一下子拧得极酸,问他:“就因为我不小心躲坑里了?”

顾青远疑惑地侧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对不起,让你受累了。”陆逍不再外露情绪,就像每次被母妃踹开,他竖起不在乎的面具,假装自己没对顾青远的营救感激涕零,所以并不在意他忽然的绝情。

应该习惯了,所有老天给予他的温暖假象,最终都会迎来加倍的寒冰砸碎他的期盼。

就像阿遥对他好了半辈子,然后嫁给七弟,顾青远拼命救下他之后,就要甩开他,永不相见。

他必须习惯这样可怕的玩弄,不然就没法活了。

【2月27日更新番外】:

原本友好的气氛,被顾青远突如其来的告别砸出条裂痕。

陆逍把那只为了救他挖了几尺沙地的手掌推开了。

这下换顾青远不乐意了,把受伤的手戳到小骗子鼻尖,手掌几乎要挨着陆逍的嘴,蛮横地命令:“继续吹啊。”

“自己吹去!”小骗子忘恩负义地别过头,不理老痞子。

顾青远眉心拧了拧,这小骗子怎么不泪汪汪的捂住嘴了?

他有些失望地回过头,拿起捡来的枯枝往火堆里添。

有些枯枝长了些,被他折成两半,木刺往掌心伤处扎,刺痛让他下意识手握成拳,握得很紧,像是想通过按压缓和疼痛。

这细微的举动被用余光偷窥的陆逍看进眼里,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差点就啪的一声捂住嘴。

陆逍习惯在这种时候假装无所谓。

是顾青远先要抛弃他的,习惯被抛弃的人特别有经验,要在被遗弃的最后一个画面,表现出自己冷漠高傲的假象。

他跟顾青远谁也不看谁,几乎是背对背的姿态在冷战,这种角度斜眼去观察顾青远的手,陆逍眼睛快斜得抽筋了。

看见老痞子拳头捏得死紧,指关节抵在地上,原本凝结成血痂的伤口被挤裂,血顺着指缝凝聚到指关节,往接触的岩石地板上蜿蜒出细细的血流。

真是要了陆逍的命了,忍不住,只能抛弃尊严先认输,他一把抓起顾青远的拳头,气急败坏地凶他:“快松开!傻子么你?”

“谁傻?”顾青远不甘示弱:“顾某竟然被沙尘暴中钻进坑里的人嫌傻了?”

“我只是情急中缺乏经验没多想,又不是自己想找死。”陆逍把他手指扒开,把自己掌心轻轻覆上去,抬眼嫌弃地看他:“不像你,受伤了还死命折腾伤口,想见阎王吗?”

顾青远哼笑一声,这点伤阎王大概不肯见,他一身绝顶功夫,剑伤内伤没少挨过,又不是皇宫里的娇皇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点伤或许能吓唬吓唬小骗子。

宫里的爷们不都娇气么?练武的时候,顾青远偶尔踹小师弟一脚,薛遥都能鼓着腮帮子跟他翻半个月白眼。

好一阵子顾青远都误以为薛遥有斜眼的病症,但看见薛遥每次注视陆潜的时候,都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灵动异常,顾青远才慢慢琢磨出,这家伙是跟他置气呢。

不准他踢陆潜!

但这些贵族小爷们都特别含蓄,有事不爱直说,就给你个斜眼,让你自己体会。

兴许小骗子现在心里已经在捂嘴了,就是没显露出来,还需要再“鼓励”一把。

顾青远玩心一上来,想看小骗子为他捂嘴,突然就抬手扶额,虚弱地晃了晃身子。

陆逍果然藏不住惊慌,一把抓紧顾青远手腕问他:“你怎么了?”

“不知道。”顾青远低声开口:“头晕得厉害。”

“能不晕吗!血流多了身子虚。”陆逍把顾青远胳膊绕在自己后颈上,想扛他站起来:“快走,咱们回营地,让军医给你补一补身子。”

他刚勉力站起来一点,又被顾青远一胳膊压坐回地上。

“不能走,等天亮。”顾青远一收胳膊,把陆逍捞到身边,在火堆旁乖乖坐好。

“这里离咱们遭遇沙尘暴的地方不远吧?”陆逍急道:“回营的路我是认识的,带上火把,冷熬一熬就过去了,不能在这儿耽搁,白天行路更废尽力,汗流多了渴死都说不定。”

顾青远摇摇头:“沙漠里的蛇兽多半昼伏夜出,它们的眼睛比咱们厉害,用不着火光,会发热的东西它们都能看得见,你还点火把?是想试探一下顾某的实力是否足以抵挡整片大漠的野兽?顾某一人尚可脱身,有你则未必。”

陆逍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想辩解自己的实力不至拖他后腿,却又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正琢磨着反击的言辞,顾青远忽然把他按进怀里,缓缓倒在火堆旁。

陆逍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支撑不住昏倒了,慌张地抬头去看,才发现老痞子一脸惬意地闭着眼。

“你干嘛?”陆逍急道。

“睡觉。”顾青远垂眸告诉小骗子:“到了深夜,洞里都会冷得结霜,顾某勉为其难,帮你捂一捂。”

“本王用不着你捂!”陆逍脸有些红。

“那顾某用得着你捂。”老痞子不要脸的把暖宝宝当暖手炉,紧紧按在怀里,一屁八个谎的吓唬他:“哎呀,血放多了,浑身发冷,嘶……腿直打哆嗦。”

陆逍一听,吓得眼睛睁圆了,挣扎的动静也小了,但还不甘心着,小声嘟囔:“你冷,我就给你再生一堆火。”

“火哪有人热乎?我也不能抱着火睡觉。”

陆逍还觉得怪怪的,咕哝着不让抱。

顾青远一冷脸:“不听话?那让你救命恩人冻死算了。”说完就把手撒开了。

陆逍气鼓鼓地不动了,当个委屈的暖手炉。

但顾青远不像刚刚那样抱他了,陆逍抬眼一瞪,突然凶巴巴地伸手,反抱住顾青远的腰。

他搂得紧紧的,脸贴在顾青远肩膀上,气呼呼地表明立场:“哼!”

他是勉为其难抱老痞子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顾青远低头质问陆逍:“让你抱还委屈你了?顾某在江湖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多少侠女想抱,都没机会。”

“快睡吧你!”陆逍咆哮。

“那不行。”顾青远扬起下巴:“顾某从不强迫人,不想抱,咱就各睡各的,不要同床异梦。”

陆逍猝不及防被逗笑了:“别乱套词儿,什么叫同床异梦?”

“差不多就那意思。”顾青远想了想同床异梦的反义词,解释道:“想抱着我睡,就得跟我同心同德,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下,震得相拥的二人猛然震颤。

随后是一片死寂。

顾青远感觉这次用词确实欠了些准头,怪不好意思地,低头想打个哈哈混过去,不料看见怀里的小骗子整个涨成了一颗小洋葱,脸红得发紫,一双小鹿样漆亮的眼睛绝望地睁圆了,就那么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