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文眼睛蹭的一亮:“这……不好吧?”
周修尧道:“怎么不好了?看本王,徐伴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徐锦文:“!!!”殿下!自恋是病!不能讳疾忌医!
徐锦文没想到殿下竟然这么自恋,干脆不继续这个话题了,随后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语重心长道:“殿下啊,属下觉得我们这样演戏,是不是太过了啊?”
瞧瞧刚刚那些大臣看着殿下的眼神,就差直接当面说“殿下啊你怎么就堕落成这样了”……
殿下这是演戏啊?
但是是不是演得过火了?
这样真的好吗?
“这万一以后殿下你要重新当太子,他们不信了怎么办?”
周修尧挑眉:“怎么,不信本王?本王既然敢这么做,假以时日,自然有办法再重登那个位置。”
徐锦文自然心,上一世小暴君处于那般的劣势,最后还是成功了,这一世比上一世可好多了,只是……
“那安丞相是不是跟殿下你有仇啊?属下怎么觉得这安丞相像是针对殿下你一般?”先是送十个那么妖里妖气的男宠来嘲讽殿下,后来又针对他,过分了啊。
周修尧想到先前大殿上董俞柏的所作所为,瞳仁深了深:“他?不过是不痛快罢了。”
不过是想借着他来达到羞.辱周帝的目的罢了。
他是周帝眼底“最出色的皇子”,可这个皇子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模样,他不敢真的跟周帝撕破脸,就想借着他这个由头来反击,可董俞柏却不想想,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落魄皇子了,该还的他这些年也还的差不多了,董俞柏借他动手,他难道就只会站着让他动手?
更何况,想欺负他身边的人,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徐锦文脑子就那么大,着实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的,干脆不想了,趴在那里,竟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修尧瞧着徐锦文睡得一塌糊涂,动作极轻地将他的头枕在了他的腿上,望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垂下的眼底带着温柔:只愿他一直这样就好。
而另一辆马车也随之徐徐出了宫,不过却是前往使馆。
马车颇为精致奢华,内里染了熏香与琉璃灯盏,晕黄的光将整个内室照得颇为温馨,但是里面却是沉寂一片,气氛压抑。
男子随意地坐在一侧,面具随意地放在一边,一张俊逸得让人眼前一亮的姿容上无任何表情,半敛的眉眼底却带着蚀骨的怨与恨,捏着杯盏,嘭的一下炸开了,掌心瞬间涌出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男子垂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可看到周帝这些年过得这么好,他不痛快,太不痛快了……
男子这边的动静让原本对面正翻着一本书简的女子抬眼,视线落在他手上,将书简放下,从匣子里拿出一瓶药与纱布,像是习惯了对方这般的举动,挑出碎瓷片,瞧着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嘴角扬了扬,雍容华贵的姿容上,浮掠起一抹嘲弄:“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在大殿上不是挺能耐吗?跟周帝当场叫板,你就真的不怕他认出你来?”
董俞柏猛地抬起头,眯着眼,一双原本自带笑眼的桃花眼底猩红一片:“那又如何?我已经不是他的臣子了,我如今是安于白,是大燕国的丞相,董俞柏早就死了!死了!”
从十三年前就死了,死在了那年……
大概是觉得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情绪依然忍不住被周帝带动,董俞柏喘着气,陡然仰起头,倚着身后的车壁,闭上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恨,却也掺杂着复杂的无力与贪念。
即使带着恨,可他还是忍了,他想要的……
如今不单单是要周帝死了,他还想要那个位置,想要看到有一日,他也站到那个位置,可以肆无忌惮地用权势抢夺周帝的所有。
一如当年周帝抢走他的所有一样,他也要让周帝尝尝那种滋味,尝尝当年他所受到的噬心之痛。
对面的女子正是大燕的长公主燕云珠,她包扎完之后,面无表情地倚着矮几,单手撑着脸颊,一双清冷的美目瞧着对面烛光下的男子,过了十多年了,对方仿佛根本不会老,依然长得这般赏心悦目。
燕云珠慢悠悠开了口:“话虽然这么说,可你别忘了,你如今代表的是大燕,吾大燕国还没打算与大周撕破脸。”
董俞柏慢慢睁开眼,锐利的视线落在女子眼底:“所以呢?若是我非要如此呢?”
燕云珠耸耸肩:“行,当本宫说错了话,只要你心底有分寸即可。当年我们的约定,你助本宫收付大燕皇权,本宫助你复仇,不过,如今你的心思……是不是不仅仅是要周帝的命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是也该重新算一算了?”
董俞柏眯起眼:“你当如何?”
燕云珠道:“这些年,你我这对假夫妇笼络了几乎整个大燕的半数皇权,但是,十多年过去了,依然有一小半在燕睢王那里,本宫觉得心里不痛快,这些年,你尽心却留了一手,如今燕睢王可是次次想要你的命,你想办法替本宫取了他的首级,将所有大燕的权势交还给本宫,本宫助你拿下整个大周,如何?”
董俞柏嗤笑一声:“燕睢王这么好杀,你当年还会被他追的走投无路?”
他用了近十年,才夺下的大燕半壁江山,她想要尽数收回?未免想得太好。
燕云珠却是笑了:“驸马,你莫不是……不仅想要大周的江山,还想要大燕的吧?”她凑近了,眯了眯眼,眼底却带了意味颇深的冷光,“那本宫……可绝对不依呢。”
董俞柏冷笑:“我……只要大周。你助我夺得大周杀了周帝的那一刻,我手上掌握的大燕的那四分之一的兵权,自然重归你的手中。”
燕云珠眯眼:“这可是驸马你说的……”
董俞柏瞧着女子在烛光下艳丽华贵的一张脸,冷笑:“自然是我说的。”
权势、争斗、名利、地位,让他突然莫名觉得厌烦不已……
可他偏偏早就陷入了这些漩涡里,早就出不来了。
董俞柏让马车停下,下了马车,很快带着几个心腹,消失在了暗夜的尽头。
直到对方彻底消失,一个老嬷嬷无声无息上了马车,开始清理马车里的血迹以及那些染血的瓷片,燕云珠瞧着那些血迹,却是挥了挥手,葱白的手指抚过那些碎瓷片,一双艳丽的美目在烛光下情绪莫变。
“公主,仔细伤了手。”老嬷嬷忍不住轻声道。
燕云珠抬眼,莫名笑了笑:“放心,本宫怎么会让自己受伤呢?”
老嬷嬷瞧着她这样,心疼不已:“公主,驸马私下里揽权,老奴很久之前就告知过你,你……何必一直让他的心一直这样放大,大到如今,反倒是需要跟驸马妥协,才能将权力收回来?驸马的心思只在那个死去的大周妃子身上,公主你这是……”
燕云珠抬眼,美目落入老嬷嬷担心的目光,突然低低笑了:“奶娘,你莫不是当真觉得本宫这般傻?当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当年既然装作不知道,自然是有她的目的。
老嬷嬷一怔:“公主?”
燕云珠单手托着腮,白皙的手指灵动地点着脸侧:“奶娘啊,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本来是养一只雀儿,却不小心养成了一只猛兽?”
老嬷嬷怔了下,才犹疑颌首。
如今这驸马可不就是翅膀硬了?
燕云珠却是望着一处,眸光深深:“可嬷嬷你却忘了……这豢养的猛兽,再凶猛,那前提……也只是养着的,依然是……有主的。”
他的四周依然会有笼子,只是如今,那笼子暂时被她收了起来罢了。
如何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留在笼子里,那就给他想要的,让他一步步沉沦进.去,直到……察觉出来的时候,想走却也走不出来。
“奶娘,你可觉得驸马那张脸……长得极好?”
燕云珠轻声笑了出来,莫名笑得老嬷嬷有点心里毛毛的,怔怔颌首:“自然……极好。”
她甚至没见过比驸马姿容更好的了。
燕云珠抿唇笑了,笑靥如花,明明年纪与董俞柏相当,早就不年轻了,却恍若回到了二八少女:“本宫……也是这么觉得的。”
徐锦文是被周修尧被抱回去的,徐锦文睡得死沉死沉的,压根就没醒过来。
其间被周修尧洗漱了一番也只是睁开眼,看到熟悉的面容,嘿嘿傻笑了一下,又脑袋往后一扬,睡了过去。
周修尧瞧着少年被剥得只剩一半的衣衫。
觉得小东西心这么大,不知对他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徐锦文翌日醒来的时候,想到自己昨夜见到安丞相,就拉着小顺子死活叮嘱,以后不能迷那安丞相了,传言都是骗人的!
谣言不可信!那安丞相太坏了……欺负他的,欺负殿下的,都要列为头号敌人!
小顺子昨夜在大殿上也差点吓死了,认同地点头。
徐锦文没想到小顺子这么配合,握着他的手:“以后我们就是反安丞相组织一号二号了。我是一号,你是二号……记住了?”
小顺子:“……记住了。”但是只有两个人,徐伴读啊,还有必要么?
不过这话小顺子却不敢说,殿下吩咐过了:徐伴读说的,对的,那就是对的;错的……那也是对的。
只是徐锦文他们觉得安丞相坏,但是不明真相的大周百姓却因为传闻,对这个安丞相颇为好奇,到处都是对对方的溢美之词,徐锦文趁着周修尧进宫偷偷出去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出去了。
这样待了两日,让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小顺子啊,你说殿下……这两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为什么他觉得殿下这两日突然早出晚归了起来?本来徐锦文还没发现,但是现在殿下被降为修王之后,已经没这么忙了哇。
小顺子本来正打算往外走,听到这身板一僵:“啊?有吗?殿下不都是这样么?”
徐锦文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从软榻上蹿下来,背着手到了小顺子的面前,语重心长道:“小顺子啊,你当小太监多久了啊?”
小顺子心猛地跳了一下:“很久很久了,徐伴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你这样……奴才心里虚。”
徐锦文:“虚就对了,你实话告诉我,殿下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喵……他愣是将这个词给转了过来,“殿下是不是养别的腿子了?”
“别的腿子?”小顺子想到殿下的嘱咐,摇头:“没、绝对没有!”
“真的……”他这样的都发现了,没有猫腻才怪。
可不管徐锦文怎么利诱,小顺子就是不说,不过翌日晚上,徐锦文终于知道周修尧到底在瞒着什么事了。
翌日晚上天一黑,周修尧难得早回来了一次,看到蹲在门边幽怨地瞅着他的徐锦文,嘴角扬了扬,走过去,将人牵了起来:“怎么了?”
“殿下,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属下好无聊啊,说好的属下是‘最最最受宠’的徐伴读呢?属下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受到重视!”徐锦文蔫哒哒的,觉得殿下再不坦白从宽,他都要考虑要不要想办法逼供一番了。
周修尧:“行,徐伴读跟本王走一趟,徐伴读回来就会觉得自己受到重视了。”
“当真?”徐锦文狐疑,有这么邪乎?
不过徐锦文还是跟着去了,只是还未等下马车,就看到周修尧拿出了一块黑布,要遮住他的眼。
徐戏精顿时捂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大眼:“殿、殿下哇,你是不是觉得属下不乖,要把属下给卖掉啊?属下没几两肉的,卖不出好银两啊。”
周修尧:“……”
徐戏精还演上瘾了,“可怜巴巴”地拽着周修尧的衣袖:“属下可有用了,殿下要陪聊不?要陪吃不?陪玩不?”
周修尧杀手锏一眯眼:“……嗯?”
徐锦文嘻嘻笑着自己戴了:“殿下你搞这么神秘,到底要干嘛啊?”
莫不是又是要他配合着演戏?
但是这次都不先提前说的吗?
周修尧却没说,只是牵起了徐锦文手,将他带下了马车。
徐锦文心大,还真就那么一步步被周修尧牵着往前走,只觉得周修尧带着他一级级的台阶拾级而上,不知过了多久,走到徐锦文差点就要撂摊子不走的时候,周修尧终于停了下来。
徐锦文激动了起来:要来了吗?
他觉得掌心被殿下握着的地方都滚烫了起来。
随后就感觉殿下绕到了他的身后,大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步步轻轻推着他往前走。
徐锦文感觉到挨着了一处,迎面就是凉风拂面……很舒服,却也莫名的担忧。
他怎么感觉面前就是空荡荡的风啊……
殿下这不会是将他给弄到悬崖上了吧?
想想又觉得不是,好歹是踩着台阶了。
随后,徐锦文就感觉耳边似乎凑近了一人,男子低沉的嗓音极轻,温热的呼吸仿佛能撩到心尖上,他忍不住身体颤.抖了下,就听到男子一字一句极轻道:“猫猫……恭喜你,十六岁了。”
随即,徐锦文就感觉眼前的黑布被扯掉了。
与此同时,随着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徐锦文怔怔望着前方,发现他似乎是站在某个塔楼上,眼前一望无际,整个大周的都城完全收入眼底,百家灯火中,一簇簇的烟火炸开,绚烂夺目,让徐锦文一点点睁大了眼。
他清澈的眼底倒映着那些绚烂,耳边似乎还响彻着周修尧的声音……
他竟然忘了,忘了他的生辰了。
从重生回来,到后来的一直昏睡,醒来之后,他甚至都忘记了这一日,没想到……殿下竟然知道。
徐锦文脑子懵懵的,上一世与这一世仿佛交织在一起,上一世只有祖父记得,每次他过生辰,祖父提前就开始大张旗鼓的给他过生辰,可他知道,三房早就没人了,就剩下他一个,他们其实都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累赘。
虽然也没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可就是无视……但是那种仿佛他不存在一般的无视,却才是最让他失落的。
他渴望被认同,所以上一世才那么胡闹,觉得虽然那些纨绔不学无术,但是至少跟着他们,他有种被认可的感觉,他是存在的,不是没用的。
后来徐府里多了那些刚会走的小家伙,奶声奶气的,他才仿佛觉得有了人气,有了玩伴。
可这一世……他重生归来的第一个生辰,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庆祝。
徐锦文觉得嗓子有些哑,眼眶也热热的,心脏某个地方,仿佛随着身后紧贴的胸膛的跳动声,一下接着一下跳动。
两人的心跳声仿佛重叠在一起,最终徐锦文只觉得心底仿佛涌上一股暖流,酥酥.麻麻的,让他心脏陡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击打在上面,脑子里嗡嗡的,似乎只看得到眼前的耀眼灼目,以及感觉到身后的人……
殿下……
重生了之后,殿下一直觉得徐猫猫对殿下是一种救赎,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至少在殿下眼里,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特有的,而不是可以随意可以忽视的,是除了祖父之外,唯一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的……真情实意对待的。
他能感觉得到,才无条件的信任。
可似乎今晚上……有什么又不一样了。(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