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头吃痛,居然顿也不顿,就带着宝剑,几个点地,飞了出去。
洛锦枫没有想到他如此硬气。
大惊之下,再去追赶,早已经失了他的踪影。
白衣的少年带着五十郎一口气掠过一个城镇,一直跑到郊外的月老祠,终于支撑不住,落了下来。
“兄弟,你颠的我浑身痛。”五十郎两眼烁烁,笑眯眯的从他胳肢窝里看过来,眼睛里一点初醒的痕迹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醒的。”白衣的少年喘息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白色的衣服渐渐渗到前面来。
他随手将点着穴道的五十郎就扔在了地上。
顺着惯性,五十郎足足滚了十圈,才止住了滚动的幅度,全身僵直着,道:“你先解我的穴,我帮你拔剑疗伤。”
白衣少年含笑,斜睨过来,轻飘飘的回她:“可以,反正对付你,我仍然绰绰有余。”
他并不伸手,凌空挥指。
五十郎当即穴位酥麻,刚解了穴道,手脚无力,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
“你过来帮我拔剑。”白衣少年捂住肩膀,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从怀里勉强掏出两瓶药,一红一白,道:“白的外敷,红的兑水内服,你来服侍我吞下,你不要耍花样,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凶狠,尽管如此,他仍然嘴角带笑。
五十郎突然就愣在了那里。
他的眼神淡淡的,像极了无双的样子,俊俏的脸上,有着同无双一样的眉眼,虽然在笑,但是仍然看出他很勉强。
“你不要笑了,”五十郎手脚并用朝他爬了过去,心裏暗暗的抽痛,情不自禁道:“你这么笑,我看了很难受。不喜欢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笑吧。”
白衣少年的身微微一僵,随即恼怒起来,愤愤的转身,笑的更加开心,“我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
五十郎原地翻白眼,回道:“彼此,彼此,我也讨厌那样的女人。”
白衣少年没有想到她这么回答,立刻无言,默默和她对视,看五十郎笑的春光灿烂,忍不住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
“我讨厌你。”他说的更加直率,伸手弹了弹指头,一团粉蓝色的粉雾立刻向五十郎晕染开来。
五十郎坐在地上,抱膝很无辜的看他,看着蓝色的粉雾蔓延,突然猛地站起,张大嘴巴,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
白衣少年正得意的歪头看她,被她突如其来的跳起吓了一跳,那股蓝色的淡粉色随着五十郎的喷嚏,全部被吹回了他的面前。
“我真的很讨厌你。”他身形晃了晃,目光突然凝滞,就这么一头歪了过去。
这种蓝粉佳人,他刚刚研制好,还没有来得及制作解药,今朝刚第一使用,完全没有将没有武功的五十郎放在眼里。
谁知道,偏偏是没有功力的五十郎一口气将药粉又吹了过来。
这下麻烦了,虽然他从小浸渍在毒物中成长,但是,这种蓝粉佳人,偏偏是针对用毒的人研制的,本来是用来对付宫里其他的师兄弟的。
这么一来,他便毫无悬念的不省人事了。
“啊,这么容易就放倒了。”五十郎很是惊讶,伸手戳了戳白衣少年的肩臂,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那我就不客气了,”五十郎立刻开心起来,横脚跨过他的身体,打算溜之大吉。
她的脚一脚踏在了个硬物上面,扭了一扭,立刻有钻心的痛传来。
“妈的。”五十郎原地跳脚,低头一看,原来是白衣少年先前掏出的两瓶外敷内用的药,此刻正横躺在地上。
她忍不住朝昏睡中的少年又瞄了一眼。
熟睡中的少年,少了笑容,紧皱着眉,嘴唇苍白,身体微蜷,整个背部一片血红色,不笑的他,像极了无双。
五十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再也拉不开步,撩起衣角,蹲下自言自语道:“虽然你很强壮,如果这么流血流下去,应该会死吧。”
她实在无法忍受,那么像无双的一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咬了咬牙,她又坐了回去,用少年腰边的鸳鸯弯道,一点一点地割开他白色的衣服,衣服刚一割开,她就立刻倒抽口冷气。
那柄剑居然透肩而过,剑身周围的皮肉都翻卷着,红红的,让人看了不禁从心口发憷。
五十郎咬咬牙,将少年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紧闭,伸手去拔那把深嵌在他肩头的宝剑。
哼,少年闷哼一声,牙关咬紧了几分,却依然处于昏迷之中。
五十郎满头大汗,使了好几次力,断断续续地,终于将那把镶在他骨肉之中的宝剑给一点一点的拔了出来。
剑刚一拔出,他肩膀处的血渍立刻就喷涌而出。
溅的五十郎满头满脸。
五十郎立刻手忙脚乱,抓起地上的土灰一撮,往白衣少年身上堆去,一把不够,就抓三四把。
直道足足抓了七把土之后,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有他先前交待的外敷内服的良药。
“啊,是不是要重新扒下来敷药?”五十郎很无言,对着已经止住血的肩膀皱眉沉思。
地上的少年,咬着唇缓缓地睁开眼,早在她抓第五把泥土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转来,实在不忍心看到五十郎满手泥泞的往自己身上拍,索性一直装死。
“好吧,扒下来,重新弄。”五十郎一击掌,很决绝的开始扒已经和鲜血混作一团的泥土。
“你不要太过分。”白衣少年咬牙切齿,再也扯不出笑容,要不是先前的毒让他浑身无力,他早就扑过去掐死五十郎了。
“啊?你醒了?”五十郎很惊喜,一掌拍在他的肩头,他肩头的伤口立刻又成了瀑布,嗤嗤的往外喷泻。
“啊啊啊啊,对不住,对不住。”五十郎手忙脚乱,猛的站起身,搁在她身上的白衣少年,立刻扑通一下掉了下去,头狠狠的搁上了地面,眼睛一翻,一口气抬不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样也好,可以洗洗伤口,”五十郎自言自语,掏出那两瓶,嘴裏嘀咕:“红的外敷,白的混水内服。”
她一边将红瓶的药丸倒出,一边捏碎,全部都涂在了少年的膀臂受伤之处,血果然立刻就止住了。
“对对对,还有白色的,”她又拿出白色瓶里的药丸,吐了口口水,用食指搅拌了搅拌,扒开少年的嘴巴,给灌了下去。
不多时,少年的气息果然强了些。
五十郎笑眯眯的守在他的身边,等待他的苏醒,睡梦中,他一副无奈的样子,像极了冷无双,五十郎越看越开心,伸出袖子,仔细地帮他擦脸。
一时不觉察,将他当作了冷无双。
直到那双黑亮的眸子打开,五十郎才醒转过来,心虚的收起袖子,干笑的看他,“我已经给你上了药了。”
少年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一副高深莫测,“你刚刚为什么不逃走?”
五十郎抓头,苦笑道:“我也想啊,但是实在丢不下你。”她是真的丢不下跟无双极像的这位。
少年的眸闪了闪,又问道:“你刚刚替我擦汗?”
五十郎仰天,装作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脸的尴尬。
少年皱了皱眉,忽略掉因为她故作若无其事而让自己心裏不舒服的感觉,继续咬牙问道:“你怎么帮我敷的药,为什么我的手脚麻痹的更厉害了。”
五十郎很无辜的摊手,回答:“红的外敷,白的内服。”
“什么?!”少年瞪眼,牙齿磨得咯吱咯吱,眼珠就要从眶裏面掉落下来,“你用反了,笨蛋!”
用反了会怎么样?五十郎并不知道,因为白衣少年再一次晕了过去。
足足一个时辰后,五十郎才知道……
药物用反的结果就是……白衣少年完全使不上劲了。
五十郎想过一万种可能,可是就是没有想过,要像现在这样。
一辆板车,她在前面拉,上面躺着像尸体的某位白衣帅哥,衣不遮体的,满目哀怨的望天。
“我真的讨厌你,女人。”
第一百零一次,五十郎也哀怨的转头,怒道:“我也讨厌你,让老娘拉板车。”
她一怒,就满嘴爆粗。
板车上的小公子突然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个冷无双怎么会喜欢你,这么粗鲁的一个女人。”
五十郎的脚步突然就窒了一窒。
很久以后,闷声闷气的回答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直都是我对他一见锺情。”
车上一片寂静。
五十郎拖着板车,很痛苦的挪步,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上滴落下来。
“本少主身体被你颠得很不舒服,要休息。”板车上少年突然宣布道,语气很是霸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五十郎很是庆幸,一把摔下车把手,大口大口喘气。
“真是一无是处。”板车上的小公子语气凉凉的嘲讽,躺在那里,眼睛斜看过来,颇有几分冷无双的感觉。
五十郎立刻就痴了过去。
随手递上手里的水壶,道:“你的嘴唇都裂了口子,喝几口水吧。”
车上的少年头一扭,很别扭的怒道:“本宫主就是喜欢嘴巴裂开的样子,关你何事。”
他其实嘴巴渴的要命,却撑足了劲不愿意喝那水。
五十郎又喝了几口,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喝。”
车上的少年脸色立刻铁青,怒道:“不许说出来。”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说出来,我灭了你。”
五十郎偷偷的笑,眼睛眯了一条线,道:“我不说便是,但是即便不喝水,也会有那样的麻烦,难道你要捂着掖着,全部在身上。”
车上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咆哮:“萧五十郎……”
林间立刻飞起一群被吓傻的鸟儿,扑楞楞的转了好几圈,又落了下来。
“哎,好了好了,我不说我不说。”五十郎伸手,扯开一段布料,沾了点水,稍微湿了湿少年的唇,正色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车上的少年本来在她沾唇角时,是一派安和,听到她后面的问话,一下子怒起,愤慨道:“恢复不了,除非,除去这身体的两味药。”
“那你就这么躺着,让我拉?!”五十郎跳起半丈,也很愤慨的怒道:“我还要去找冷无双,没有时间陪你玩的。”
板车的少年再一次崩溃,额角,脖颈都是爆起的青筋,咆哮道:“你说陪我玩?!你怎么玩的?怎么把本宫主就玩成这样了。”
五十郎讪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直到你能独立为止。”
车上的少年冷冷的哼了一声,回道:“不会用你很久的时间,顶多三四天,我便能自己行动。”
五十郎顿时心口一松,眉开眼笑道:“那是极好,那是极好。那我走的就放心了。”
见她如此开心,车上的少年胸口的怒又腾起,咬牙冷笑道:“那怎么可以,光你陪我玩了,我怎么也得陪你乐乐。”
五十郎立刻聪明的闭嘴,默默地站在板车前,拉起两扶手,呈老牛状拉车。
“我说……”板车上的少年,偏过头叫五十郎,“你拖得慢点,本宫主头疼,还有,你会唱什么小调,给本宫主来这么一段?!”
五十郎拖着板车,繃着脸,苦苦思索,半晌,突然仰头嚎叫:“山丹丹……那个开花哎……”
声音之大,嗓门之粗,将原本提议的那个震颤在了车上。
许久,挣扎着用手大力的拍车,怒道:“你是不是女人,温柔点的你不会唱?!”
五十郎很为难的看他,稍稍羞赧道:“有个温柔一点的,你要不要听?”
车上的立刻很勉强的点头。
想了又想,又问道:“什么歌?”
这个女人太诡异,实在不能以常理来对待。
“十八摸。”五十郎笑眯眯的回他,很是自豪的样子。这歌,她跟着39哥学了足足半年才学会,难唱的很,最主要是歌词难以背诵。
“那还……还是不要了。”车上的某位脸红红的,艰涩的回她。
哎?为什么不要?好听的很呢,五十郎疑惑的看看板车上满脸飞红的家伙,抓头,很是不解。
“可是,你将我唱歌的情绪给充分调动起来了,我必须唱完一首。”五十郎很是不服气。
不等车上的回答,扯开嗓门,唱道:“我摸啊摸,一摸摸到姑娘的发梢边……”
板车上的白衣少年闭眼,一副快要跳车的模样,为自己不着边际的提议,深深地懊悔。
好吧,就熬过她的一遍吧!
“摸啊摸……”五十郎唱的兴起,忍不住一路上连着唱了好多回,何止是一遍啊……
一直唱到有客栈的地方,足足唱了十八回。
板车上的白衣少年被她刺|激的已经彻底崩溃,就差咬舌自尽。
“有消息了么?”
客栈的窗前,站着一抹淡紫,满面的憔悴,修长的指尖一直摁在自己的两侧太阳穴上,焦躁的揉动,心下是满满的后悔,他一直懊恼自己当初突然爆发的少爷脾气,却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推向了危险的对方。
“那边可有消息?”
侍衞小心的用余光看了看自家的少庄主,很忐忑的回到:“暂时还没有寻到他们,估计有了帮手,早已经不在镇里。”
洛锦枫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黑衣的侍衞小心翼翼的劝到:“少庄主,你已经一日不食,恐怕这样对身体不好。”
洛大少转身,幽幽的一叹,道:“我实在吃不下饭。”
身后的风又大了几分,将他的发吹的如同乱丝一样,同时,一曲悲怆的二胡声立刻随即伴上,更加衬的洛大少又悲凉了几分。
“今天不要背景!”洛大少一下子就怒起,转身伸出食指对着窗外怒吼,“拉二胡的,鼓风的,一律回庄面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