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武是斥候,是魏家武卒里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高手,跟随他的这四十个魏家武卒,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悍与精明兼具之辈,他们不仅精于战阵搏杀,更具有一些斥候才有的特殊技能。比如攀绳。虽然只有一百四十个人,他们依然做出了战术梯队的部署。王徽率自率领三十人为先锋,倒挂在绳子上,一手握绳,一手持手弩,顺着绳子飞带滑下。在他们落地之前,作为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一百一十人用手中的弓箭为他们作掩护,对已经选择好的目标进行定点打击,为他们扫清障碍。一百多名天天艹练箭术,能达到十发七八中的箭手集中发难,这个威力不亚于三百名弓箭手集射。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精准的射击在第一梯队即将降落的地点,二十多名魏军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射中要害,稀里糊涂的失去了姓命。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倒地,让旁边的魏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原本井然有序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空档。紧接着,第一攻击梯队的三十名武卒顺着绳子从天而降,准确的落在那个空档中。眼看着就要撞到地面,他们娴熟的翻了个身,迅速的将所有的绳子交到王徽的手里。王徽挽绳在手,绕着升降塞门的轱辘跑了一圈,就将绳子全部捆在了轱辘上。他迅速的系好结,然后拔出战刀,大吼一声:“结阵!”三十名魏家武卒轰然应喏,迅速结成一个圆阵,圆阵并不大,直径也就是五步的样子,却分成内外两重,疏而不漏,互相掩护。阵势的中心就是提升塞门的轱辘。面对着还没回过神来的魏军,他们并没有勇猛的杀入敌军,而是稳稳的守住了这个阵势。这个阵势就是第二梯队的着陆点。他们守住了这个点,就是为后面的同伴安全降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们的任务就是确定这个点的安全,而不是杀死多少敌人。说时迟,那时快,第一梯队刚刚落地,第二梯队七十人就停止了射击,他们依次抓住绳子,飞快的滑了下去,补充到圆阵中,将圆阵一步步的扩大。而第三梯队的四十人一直站在崖边,在敦武的率领下,用弓箭进行集中射击。他们的目标是那个魏将。那个魏将不是最先发现头顶有人的人,他的头顶有城楼的屋顶,不太容易看到,但是他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一看到轱辘旁边的士卒齐唰唰的倒下,他就意识到了危险,立刻下令身边的亲卫营反扑,企图夺回轱辘的控制权。他甚至亲自拔出战刀,想冲过去,可是他刚刚从城楼上冒出头,十几枝羽箭就呼啸而至,冲在他前面的几个亲卫纷纷倒在。如果不是他身后的亲卫将及时的拽住了他,他也许在第一时间倒在箭下,哪怕他身上穿着精甲。看着被射得哗哗作响,落地摔成碎片的瓦片,魏将面色发白,透过头顶被射穿的屋顶,他看到了一枝枝呼啸而过的箭,颤抖的箭羽将天空撕开一道道湍流,正如他此刻的心情。随着第二梯队的安全落地,塞墙上有了近百名魏家武卒,他们离奇的降临方式和强大的杀伤力给了魏军重重一击。城墙上的魏军大乱,有的开始准备逃跑,有的则冲向王徽等人,企图杀死他们,重新控制住局面。奈何在狭窄的城墙上,他们的数量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而武技高强的魏家武卒结成的小阵却是如汤泼雪,杀得他们节节败退。更要命的是,头顶还有一批箭手,专门对付那些将领,射得他们狼狈不堪,无暇指挥。城墙的魏军大乱,吴军面临的压力大减,越来越多的人冲上城墙,加入战圈。随着城门被提起,更多的吴军蜂拥而入。安桥塞告破。潘璋带着亲卫,一口气杀上城墙,看着城墙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正从容的用靴底拭去战刀上血迹,收拾战场的魏家武卒,潘璋大为震惊。他刚才在城下已经看到了魏家武卒从天而降的英姿,但是除了觉得好看得甚至有些花哨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从天而降,看起来很威风,实际上是把自已当成了敌人的箭靶子,只要稍有迟疑,对方反应过来,用弓箭远射,长矛结阵,就会给他们造成重创——如今亲眼看到重重叠叠的魏军士卒尸体,他对魏家武卒的强悍才有了切身认识。从这些人现身,到解决战斗,充其量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居然能杀死数倍于已的敌人?这是杀人还是砍柴?他当然不知道,魏家的刀法别称就是砍柴刀法。杀人如砍柴。与对这些魏家武卒强悍武力相比,潘璋更震惊于魏风的胆识。这个年轻人放着房陵不救,连夜奔袭百里,已经是用奇的高手,现在更是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做出了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战术安排,以短短的时间内就攻破了安桥塞。这等能力别说是与他们相仿的年轻人,就是算是用兵多年的老将,也未必有这胆量和见识。这是个值得注意的对手。潘璋打量着城墙上沉默的魏家武卒,暗生警惕。魏霸沿着山坡走了下来,他也能顺着绳子滑下来,不过身为堂堂的丞相府参军,他总不能和普通士卒一样像个猴子似的爬下来。为了面子,只好多花点时间,从山路走下来了。等他走到城墙上的时候,潘璋已经找到了那个被射伤的魏将,有些惋惜的对魏霸说:“这颗首级是你的。”魏霸知道,这年头打仗的战功不仅以胜负算,还以斩获的首级算,特别是这种将军级别的首级,那就更值钱了。从潘璋羡慕的眼光中可以看得出,他大概能凭着这颗首级升上一级半级的。魏霸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半年多,也习惯了打仗要死人,可是他还没有把活人杀死,拿他的脑袋去邀功的习惯。他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是血的魏将,挥了挥:“押下去,找医匠给他疗伤。”潘璋诧异的看看魏霸:“你准备抓活的?”魏霸笑道:“他跑不掉的。潘府君,你的部下真是勇悍啊,我在上面看得心惊胆战,如果再不出手,就抢不到功劳了。”潘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却没笑出来。他翻翻眼睛:“你是魏延的第几个儿子?”“我是次子,还有一个兄长。他正在诸葛都尉身边,潘府君如果赶得及,应该能在房陵城下看到他。”“嗯。”潘璋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再和魏霸闲聊了,连战利品都不打算分了,打了个招呼,带着部下穿塞而过,赶向房陵。魏霸松了一口气。不管潘璋能不能赶得上,他的任务反正完成了。除去伤员,潘璋还有近四千人,从这里赶到房陵,也就是一天的时间。如果孟达命够大,他应该能看到潘璋的援军,坚持得更久一点。如果孟达运气不好,在潘璋赶到之前就挂了,那也跟他魏霸没关系。不过,魏霸还是希望孟达能坚持得久一点,不仅是这样能实现诸葛亮的战略目的,更能让司马懿和潘璋恶斗一场。他始终觉得,潘璋进入汉中范围是一个危险。这个成名已久的老将虽然领的兵不多,却不容不视,将来也许会成为强劲的对手。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魏霸才故意说诸葛乔他们快要到了,把潘璋尽快的骗到房陵去,自己却留在安桥塞收拾战场。那点战利品固然值钱,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的黑暗心理才是真正的目的。三国相争,之所以比两国争斗复杂,就在于这种非敌非友,忽敌忽友的三角关系远比只有两方的关系复杂。这里面的分寸怎么拿捏,技术难度非常高。潘璋走了,魏霸从容的收拾战场。这一仗收获颇丰,有吴军攻击在前,魏军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从背后杀出来,更没有想到会能人从头顶的山崖上从天而降。战斗结束得很快,伤亡也就不大,魏军战死近千人,有三分之一是被王徽等人斩杀的,重伤的约五百多,剩下的一千三百余人根本没机会出手,战斗就结束了。魏霸的损失也不大,跟着王徽的一百武卒只有十几个受伤的,无一战死。损失最大的还是周羽的部下,他伤了一百多人,死了三十多人,张睎损失小一些,总共伤亡只有五十多人。总体来说,是一场大胜。不管是周羽还是张睎,亦或是那些士卒,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战利品,都乐得眉开眼笑。只有魏家武卒很淡定,对那些盔甲武器,他们都不敢兴趣。魏家铁匠升级换代以后,这些以前很值钱的装备在他们眼里都成了垃圾货,根本不敢兴趣。不过魏霸缺钱,所以他还是要了一部分,其他的大部分分给了周羽和张睎,留下一小部分作为战利品上交。周羽和张睎很开心,看向魏霸的眼神都变得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