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这句话同样不动声色的把诸葛恪顶了回去。不识大体,伤了和气?究竟是谁背誓逆盟,大家都清楚。人在做,天在看,这一次如果你们还想玩老花样,神也许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是人——老子却不会饶了你们。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但是却又没有撕破脸皮,大家心里都有数就行了。诸葛恪清楚,那些家中有父兄死在夷陵之战,对东吴向来没有好感的年轻将领们更清楚,那眼神可就有些不善了。一副不怕吴人不背盟,就怕吴人不背盟的架势。你来吧,只要你有胆,老子奉陪到底,有战无不胜的镇南将军在此,吴人算个鸟,灭了你再说。诸葛恪也有些语塞,却找不出话反对,他总不能说我就是要背盟,你能拿我怎么样吧。他只好附和道:“正当如此,若有背誓逆盟者,人神共诛之。”他的话和魏霸一样,可是那意思——谁都听得出来,完全是对立的。李严、马谡暗暗点头。这两个年轻后生,不经意间就交过了手,魏霸素以言语尖刻著称,诸葛恪能在他面前不落下风,不愧是诸葛亮的从子,不是一般的聪明。看来,以后的斗争还会很残酷啊。众人将杯中酒倒在地上,魏霸拿着空酒杯,走到沙盘前,诸葛恪提起酒壶,走过去,给魏霸添满酒,笑容满面的说道:“将军可有妙计破城,恪不才,愿为将军助阵?”魏霸撇了撇嘴,笑了一声:“妙计,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元逊兄是没有听清,还是没听懂?”诸葛恪一愣,眼神有些紧张。他已经和魏霸对上了,事关吴国的颜面,他不能落了下风。魏霸这句话有明显的考校意味,他如果回答不出来,那就丢人了。他沉思片刻,这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将军是说,要效朱公故伎?”魏霸哈哈一笑:“然也。朱公怎么破黄巾,我们这次就怎么破司马懿。”诸葛恪迅速恢复了平静,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不屑,淡淡的笑道:“将军,恐怕不易啊。城里可是三万魏军精锐,不是黄军那些乌合之众。”魏霸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区区宛城,何足道哉。当年朱公以万余人破十万黄巾,今天我们有雄师八万,还破不了三万魏军残部?看来朱公之后,江东的文风大盛,这武事却是江河曰下了。”胡综等人听了,不免有些尴尬,特别是张温觉得面上无光。蜀汉军将领听了,却是兴奋莫名。不管魏霸最后能不能攻克宛城,就凭现在这股舍我其谁的气势,看着就让人觉得爽啊。诸葛恪心中却是暗喜。你吹吧,现在吹得越厉害,到时候丢的脸越大。朱俊打宛城,宛城里是黄巾,又围了几个月城才得手,你现在围的可是三万魏军精锐,统兵的又是司马懿,虽然算不上名将,却是目前曹魏的一方重将,你以为那么好打?更何况你有那么多时间吗?“镇南将军,城里的司马懿可不是无能之辈啊,你是不是太轻敌了?”诸葛恪貌似善意的提醒道。“司马懿不是无能之辈?”魏霸一脸的茫然:“那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吗?”诸葛恪想了想,顿时面红耳赤。他知道上魏霸的当了。司马懿有什么战绩?在魏霸出道之前,他最大的战绩就是击败他的父亲诸葛瑾,魏霸出道之后,司马懿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接二连三的败在魏霸手中。司马懿是个无能之辈,那他的父亲诸葛瑾呢?岂不是无能到家了。绕了一个圈,魏霸终于把他带到沟里了。魏霸戏谑的看着诸葛恪,冯进等一干年轻将领也配合的嘘声一片,如果不是顾忌着诸葛瑾是丞相诸葛亮的胞兄,他们大概会笑出声来。不过,对诸葛恪,他们就没必要那么尊敬了,鄙视他一下也无妨。诸葛恪有些恼怒,却没有乱了方寸,他平静的反击道:“这么说,镇南将军对宛城志在必得,却不知镇南将军需要多少时间?”嘴上说得再漂亮有什么用?攻下宛城才是真本事。你如果拿下不宛城,就是自打耳光,现在说得越得意,到时候丢的脸越大,看你到时候怎么遮脸。李严也有些不安,魏霸吹这么大的牛,把他也置于不利之地了。“宛城,还能比襄阳更坚固吗?”魏霸摆摆手:“你别忘了,你们吴人攻襄阳多次未果,可是骠骑将军一出手,襄阳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如今再攻宛城,轻车熟路,又能难到哪儿去?我们要担心的,其实不是宛城,还是逼魏军突围之后,如何在野战中获取更大的战果。据我所知,辅国将军之前势如破竹,可是张郃回到豫州之后,他就望昆阳而兴叹了。如果你们不能攻克昆阳,切断魏军的退路,我们怎么全歼司马懿的三万大军?你们将来又如何有信心进攻充豫、青徐,怎么把战线推进到黄河一线。”魏霸嘿嘿一笑:“如果我记得不错,冀州、幽州都是分给你们吴国的吧?你们究竟有没有能力取?”在诸葛亮亲口承认的分割天下版图中,黄河以北以太行为界,太行以东归吴国,太行以西归蜀汉,双方基本上是平分天下,所以孙权才会这么心动。就目前而言,蜀汉已经占据了黄河以西,接下来只要再收复并州就可以完成任务,而吴国的征伐却刚刚开始,看起来遥不可及。魏霸这时候怀疑吴国有没有这个实力,不仅仅是怀疑他们有没有实力切断魏军的退路,更是怀疑他们有没有实力与蜀汉平分天下,挑衅的意味很浓,可是也把吴国逼上了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上。你如果连昆阳都无法拿下,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这个挑衅看似张狂,其实却非常阴毒,就是要逼着吴国全力以赴,攻克昆阳。可是谁都知道,昆阳现在有张郃率领的三万步骑,不是那么好攻的。如果换了一个吴人,那他可以反驳,连你们诸葛丞相都不是张郃的对手,马谡都被张郃打得落花流水,凭什么要我们一定攻克昆阳?可是对诸葛恪来说,这句话他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虽说是两国为臣,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诸葛亮不行,特别是当着李严的面。诸葛恪的额头沁出微汗。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自信了,贸然跳出来和魏霸打嘴仗,实在有些不智。这人不讲规矩,无孔不入,抓住薄弱之后猛击,谁受得了?诸葛恪左思右想,勉强笑道:“将军放心,昆阳再难,也比宛城要好一点。我想,骠骑将军攻克宛城之时,我军必定已然攻克昆阳了。”“当真?”诸葛恪话音未落,魏霸就逼问了一句,不给诸葛恪任何反悔的机会。诸葛恪真有些顶不住了。这些事他做不了主啊,魏霸则不同,他虽然不是蜀汉军的最高指挥官,可是他说出来的话,李严至少不会当面反驳。而他说的话,对陆逊来说则一点作用也没有。更何况,他自己也觉得陆逊没什么机会攻克昆阳。可是话赶话,已经逼到这个地步了,他又岂能示弱,只好强作镇静的说道:“当然。”“你这话,能代表吴王的意思么?”魏霸毫不客气的追问道。诸葛恪无奈的把脸转向了胡综,胡综也非常窘迫。可是他又不能说诸葛恪是胡说八道,只好勉强应道:“请将军放心,我军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力而为。”魏霸笑了,摆摆手:“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能与不能,是能力问题。人有贤良愚笨,参差不齐,本来就不能强求。不过为与不为,却是态度问题,只要贵国君臣全力以赴,我们也就满意了。”胡综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自己这句话比诸葛恪的回答更惨,活生生被魏霸逼到了绝路上。你们如果不攻昆阳,就是心存不良,如果攻不下昆阳,那就自认能力不行,既然能力不行,那还指望与我们平起平坐吗?那也太自不量力了。冯进、张威等人听了,喜得抓耳挠腮。魏霸这一番话,实在是大快人心啊。李严和马谡互相看看,也有些狐疑。让魏霸说怎么攻城的,魏霸却绕了一个大圈子,把吴国君臣赶进了绝路,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根本不要孙权出手帮忙,要独取宛城?他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意气之争?这个念头在李严、马谡的心头一掠而过,立刻被他们自己否决了。开玩笑,魏霸如果是个只知意气之争的人,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这么说来,他是胸有成竹了?一想到此,李严不仅心动起来,挺直了腰背,摆摆手,威严的咳嗽一声:“子玉,你就说说,如何攻城,也让吴国的贤良们一起参谋参谋。”魏霸收起了一脸的不屑,躬身道:“攻城方面,将军是行家,一个月攻克襄阳,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有将军在此,何须我赘言?我只需听将军号令,抓紧时间堆起土山,打造霹雳车,再保证石弹的充足供应,将军到时候一声令下,千余架霹雳车一起发射,宛城再大,又能如何,就是填平了它也是可能的。这么简单的事,将军就不用考我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