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决定赌一赌,拼着吴郡被魏霸的水师袭扰三五天,也要把时间拖到十月初一,看魏霸敢不敢真的动手。不战而降,对人心士气的打击太大了。他坚持请杜琼等人到武昌来谈判,以示慎重。费祎也不反对,就在武昌住了下来,和魏兴两人到处逛逛,还特地到当初魏兴杀魏国使者的地方去看了看,曰子过得轻松惬意。孙权派出接杜琼来武昌的人马时,魏兴也把消息送了回去。孙权不死心,要试一试魏霸的底气,这个消息很重要,涉及到双方的心理较量和战斗准备,可不能有任何延误。费祎同样给杜琼、李丰送出了消息。杜琼进退无据。他虽然是正使,却是个幌子,动动嘴皮子还行,真要开战,他就一点忙也帮不上了。这件事,能做决定的只有李丰,他才是大将军李严心目中的真正使者。杜琼把难题推给了李丰。李丰也傻眼了。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也脱离了大将军的控制,成都离得太远,大将军鞭长莫及,现在能够做决定的只有魏霸。事情上,就连魏霸也控制不了局面,因为时间已经不够他把停战的命令送往东海。换句话说,不管长沙会不会开战,东海肯定会有战事发生。李丰让杜琼先行,自己再次赶赴湘关,向魏霸求助。在半路上,他遇到了魏霸的使者。魏霸已经赶到了湘南大营,准备亲自指挥这场战事。李丰听到这个消息,欲哭无泪。魏霸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开战啊,人都亲自赶到前线了。孙权最后临时变卦,会不会是魏霸又从中做了手脚?李丰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湘南,见到了魏霸。他也顾不上客套,还没来得及入座,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将军,真要打吗?”魏霸很从容的摇摇头,一边邀请李丰入座,让人奉上净面的水和布巾,一面笑眯眯的说道:“少将军,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打与不打,决定权不在我,而在你。你是大将军的代表,我和孟将军都是听你的命令。你说打,我们就赴汤蹈火,你说不打,我们就偃旗息鼓。”李丰松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他就放心多了。“不过,东海那里可能有些来不及了。”魏霸略带遗憾的说道:“孙权犹豫不定,非要请你们去武昌谈判,时间肯定耽搁下来了。就算现在我派人去东海传令,恐怕也在十月初一以后。少将军,这是我估计不足,没有料到孙权会这么顽强。另外……”魏霸有些惭愧:“那一万水师中,有不少是新收降的海盗,这些人……如果上了岸,军纪很难控制。”李丰愣了一下,无所谓的摆摆手:“这倒无妨,让孙权吃点苦头也是好的,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将军。只要长沙这里不开战就行了。”“少将军,你确定孙权会在十月初一前答应称臣吗?”魏霸低声提醒道:“少将军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如果孙权不肯称臣,你又不发兵的话,会不会……”李丰为难的直挠头,他现在也是进退两难。如果孙权真的不肯称臣,到时候他是下令开战,还是不开战?开战,这事情就彻底失去控制,不开战,他可是食言自肥,自打耳光,顺便也打了父亲李严的耳光。以后还有谁会把他们父子当回事?魏霸、孟达会怎么想,以后还会把他的话当真吗?李丰犹豫了很久,也没能拿定主意,只得让魏霸问计。魏霸笑笑:“其实这也简单,少将军当初说的是十月初一,正义之师肯定会踏入吴国国境,却没有说发动全线进攻。因此,如此孙权一定要拖到那一天,末将率领一部人马进入长沙或者其他地方,只要是吴国境内就行,不管交战与否,那都是实现了诺言,达到了威慑的作用,少将军就不算食言了。如果孙权还不低头,我想少将军也不会再姑息养歼,一定会如约发起攻击,少将军,你说是不是?”李丰眼珠一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激的拱了拱手:“将军,你果然是足智多谋。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哈哈哈……”魏霸大笑:“为少将军效劳,我所愿也。”李丰也开心的放声大笑。就在魏霸的大营里,他给孟达写了一封信,让他暂时按兵不动,在接到新的命令前,不可主动进攻吴军,以免发生冲突。魏霸派人用快马送出,李丰随即赶往武昌,去与孙权谈判。魏霸则留在大营,做好进入吴境的准备。送走了李丰,魏霸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散去,法邈含笑看着魏霸:“将军,照原计划行事?”“当然。”魏霸微微颌首:“伯远,约诸葛恪见一面。”法邈笑着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面对魏霸邀请会面的书札,诸葛恪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魏霸在这个时候约见他,无非是示威或者示好,不管是示威也罢,示好也罢,都是不想开战的表示。他难道还指望自己不战而降吗?如果他这么想,那只能说他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诸葛恪不顾诸将的反对,慨然赴约。魏霸在浏水旁搭了一座高台,诸葛恪来的时候,魏霸已经坐在高台上,正和法邈谈笑风生。看到诸葛恪孤身一人前来,魏霸笑了起来:“元逊兄之胆不亚于鲁子敬,单刀赴会啊。”“将军若有歹意,纵使十人百人,也不当将军之勇。将军若无歹意,我又有何惧?”诸葛恪从容的应了一句,上了高台,看了一眼那些高脚桌椅,愣了一下,随即泰然自若的坐了上去,晃了晃身子,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笑道:“这就是将军在交州的新发明?果然舒服。将军,你的机械之术果然还是独步天下啊,不仅打造的军械天下第一,就连打造的桌椅都是这么舒服。”魏霸不理会诸葛恪的暗讽。他原本擅长的就不是军械,打造这些杀人的器械也是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他也坐了下来,举起酒杯:“来,元逊兄,满饮此杯。”诸葛恪举起杯,一饮而尽。两人很有默契的不谈战事,只说风月,台下的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听到他们的笑声,看到他们不时的举杯共饮,看起来一片和谐景象,哪里有半分刀光剑影。酒过三巡,魏霸提起了话头:“元逊兄,我有一个疑惑不解,想请元逊兄指点。”诸葛恪暗自发笑,心道终于图穷匕首见了。“将军请说,但有所知,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王如今已经与魏国开战多时,双方早已不存在任何情义可言,为什么吴王还恋着魏国封的王爵不放,不肯向我大汉称臣?他既是魏国封的王,再与魏国作战,形同叛逆,向大汉称臣,则免了此议,岂不是两全其美?”诸葛恪慨然道:“将军此言差矣。如今天下三分,英雄豪杰,各奋才智,逐鹿于天下,哪国是主,哪国是从?当初接受魏国所封的王爵,也不过是迫于形势,非我大吴君臣本意。如今我大吴挺进中原,饮马黄河,哪里还会把魏国当成宗主?既不是宗主,又哪来的叛逆?”他呷了一口酒,得意的眼神从酒杯上飞过,瞟了魏霸一眼,接着说道:“再者,你们自称是大汉正宗,道统所在,可天下有识之士有谁不知道这其中的玄虚?昭烈皇帝自称孝景帝苗裔,可是他拿得出宗谱么?且魏代汉禅,虽有强迫之嫌,毕竟有汉帝诏书,他在益州称帝,可有汉帝诏书?我听说的倒是汉帝未死,他却急着为汉帝发丧,其称帝之心,倒是迫不急待啊。”魏霸哈哈大笑,戏谑的看着诸葛恪:“元逊说辱吻果然了得,只是这么一来,令叔岂不是也成了附逆之人?要知道,当初昭烈皇帝称帝,他也是劝进之人啊,而且他现在还是我大汉的丞相。”诸葛恪有些尴尬,却不甘示弱的的反驳道:“我刚才说了,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家叔虽然高才,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感激于昭烈皇帝赏识之私情,为其驱驰,也是无奈的事情。将来天下归吴,他自然会悔不当初。”魏霸忍俊不禁的笑道:“天下归吴?元逊兄好大的口气。如今我大汉雄兵十万,锋指武昌,水师一万已经绕道吴郡,枕戈待旦,一声令下,就可以破江东,擒孙权,我看到时候是你父子向丞相认错,而不是丞相悔不当初吧。”诸葛恪正欲反驳,魏霸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天下三分,琅琊诸葛氏也是三分,各侍其主。这无可厚非,不过,分久必合,如今天下一统的局势已成,侍魏的诸葛氏俊杰已经弃暗投明,侍吴的你们父子,也该早曰认清局势,免得到时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诸葛恪眉头一皱:“你说是的鄙族叔诸葛公休?”“然也。”“他现在在将军麾下?”“嗯,他现在是交州水师假督。”魏霸笑盈盈的说道:“他的口才一流,可惜身在吴郡,要不然的话,我就让他来劝你了。”诸葛恪眉头一紧,过了半晌,强笑道:“他便是能说得大江倒流,也劝不动我回心转意。将军,你不用费心了,且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