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野径直赶到了医院，推开唐斯淮的病房门，看到床边跪坐着的那个背影，他松了一口气。
但立刻，他看到聂长欢抓着唐斯淮的手，眉目就阴沉了下来。
他几乎是想直接冲进去，将聂长欢从病房里拉出来，但他都将门推开一半了，最终却又缓缓地退了出去。
他往后退了两步，靠墙站定，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聂长欢跪坐在病床边、握着唐斯淮手的画面。
他这辈子，好像从没有过真正后悔的时刻。
但现在，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时没在国内，后悔当时在国外做手术的时候，因为突然查到了颜颜的踪迹，没怎么在聂长欢身上用心，甚至很多时候选择忽视她。
正是因为后悔，所以他选择退出病房。
他不能让聂长欢再因为这事恨他一次。
聂长欢在唐斯淮的病房里呆了一夜，傅行野就在走廊里守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陈焰川来电说已经为唐斯淮联系到了国外资深的脑损伤专家，他才离开医院，亲自去开价要人。
……
聂长欢是趴在唐斯淮的床沿哭着睡着的。
醒来时，一双腿冰凉酸痛、连动也不能动。
她没管自己，去看床上的唐斯淮。
唐斯淮一如昨夜，毫无生气、毫无变化。
聂长欢别开视线，看到沙发上窝着的唐瑶瑶，顿时心酸不已。
她很难想象，唐瑶瑶和她的家人每日充满期望地守在这里、第二日睁开眼又如她一般充满失望，到底是何等地煎熬人。
聂长欢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握着唐斯淮的手，立刻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来。
她揉了揉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膝，慢慢地扶着床站起身，身上披着的毯子掉落而下。
她微愣，随后捡起小毯子叠好，放在一边。
她的动静吵醒了本就睡得很浅的唐瑶瑶，唐瑶瑶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冲到窗边，将唐斯淮看了又看，最后神色灰暗地往后退了一步，红肿的眼睛低垂着。
聂长欢抬了抬眼，将酸涩的感觉逼退，轻声笑着道：“谢谢。”
唐瑶瑶抬眼看她，她便指了指自己刚叠好反正一边的小毯子。
“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唐瑶瑶看着自己的哥哥，“医生说可以尝试让我哥最思念最牵挂的人来照顾他，看看会不会更快恢复意识。所以，我都是为了我哥才这么做的。”
聂长欢笑笑，没有说话。
唐瑶瑶皱了下眉，神色更加不自在了。
两个人正无言，外面传来叩门声。
唐瑶瑶立刻跑去开门了，然后带着一个餐厅的工作人员走进来。
看着他提着的大大小小的餐盒，唐瑶瑶疑惑：“你是不是送错了，我没订东西啊。”
看着那些餐盒，聂长欢不由想起昨晚傅行野带着餐厅工作人员回办公室的场景，心跳微微一乱。
难道这些，是傅行野订的？
工作人员拿出单子确认了遍：“没错，就是这里。请问哪位是唐瑶瑶小姐？”
“我就是。”唐瑶瑶接过单子签了字，“看来确实没错，不过谁给我订的，还订了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
聂长欢从那些餐盒上收回视线，顺势拿出自己一夜未看的手机，上面一通电话一条微信新消息都没有。
她扯了扯唇，不过很快就不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现在甚至觉得，只要唐斯淮能好起来，让她这辈子孤苦一生都无所谓。
“喂，你也别站着了，过来一起吃啊。”唐瑶瑶恶声恶气地朝她招了招手，“我一个人吃不完，多浪费。”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聂长欢一口东西都没吃，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没什么胃口。但她看了眼唐瑶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还是默默地走了过去，敷衍地吃了几口。
唐瑶瑶顿时也没胃口了，她看了眼时间：“你走吧，我家里要来人了。要是他们看见你，会打死你的。”
唐家的其他人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知道唐斯淮是因为聂长欢才重伤至此的。
所以唐瑶瑶说完这句，她自己有点不忍，偷瞄了眼聂长欢。
没想到聂长欢完全没有觉得难堪，反而还很自责的模样。
她艰难地笑了下，说：“如果能让你们一家人好受一些，能让斯淮哥好起来，我倒希望这样。”
“……我就是随便说说，谁真的还对你动手了？”唐瑶瑶推了她一把，“赶紧走赶紧走。”
她记得，今天还有课，而且还是阎潇锋教授的。
聂长欢又深深地看了眼唐斯淮，转身往外走。
“哎！忘了跟你说，我哥受伤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不然我家公司股票会乱的。”
“好。”
聂长欢都要走到门口了，唐瑶瑶又叫住了她。
聂长欢转身看她。
唐瑶瑶看着病床上的唐斯淮：“你以后能尽量多地来陪陪我哥吗？我哥他……可能很想见你，也很希望你能来陪他。”
聂长欢垂眼。
唐瑶瑶有点生气，正要说话，聂长欢跟她点头，轻声应好。
……
聂长欢刚走出医院大门，聂曼霜就从一边小跑了过来。
“姑姑？”
聂曼霜圈住聂长欢的肩，叹气：“唐斯淮怎么样了？”
“您怎么知道的？”刚才唐瑶瑶不还说，唐家刻意封锁了消息么？
“傅行野让我过来接你。”聂曼霜没有直接回答，“你放心，这事姑姑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傅行野的名字，聂长欢偏头看了眼旁侧，没吭声。
聂曼霜带着她往前走：“严格说起来，这事怪姑姑，如果当时不是我非要拉着你……”
“姑姑，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你拉着我出去，也是为了我好，您真的没有必要自责，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聂长欢生怕她自责，几句话说得尤其真诚而郑重。
但其实，聂长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只恨不得时光倒流，用自己的命去挽回这一切。
聂曼霜不由回想起那日所看见的车祸场景，当时已经觉得够恐怖了，现在知道那场车祸中受伤的是唐斯淮，此时心头更多了震撼和难过担忧的情绪。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当时阻止了聂长欢去看，还是该后悔自责。
不过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
只是，她家这心软的侄女，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想到这里，聂曼霜心头堵得慌，便不再说话，带着聂长欢上车，将她送到了学校。
一天的课程，聂长欢再也没了之前那种专心致志的状态，心里想的、脑海里过的，全都是唐斯淮为自己撞开货车、以至于生命垂危这事。
最后一堂课结束后，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过了好久，才拿出手机，往下翻出自己与唐斯淮的微信对话框。
看着那几条还坠着红点的未读语音消息，她犹豫了好久，才颤抖着手指点开了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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