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翡冷翠舞场的舞女, 雅琪。
岳定唐记得她。
上回凌枢去跳舞,就是跟这个舞女调情。
那时他站在阴影里,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灯光昏暗, 也记下了舞女的模样。
雅琪也很讶异。
她很快扬起下巴。
“您就是岳先生吗?是凌少让我过来的, 他说今日没法赴约了。”
她以为岳定唐会生气。
但对方没有。
“他还说了什么?”
雅琪故意道:“没了!”
岳定唐没催她,也没赶她走,只是点点头, 继续低下头办公,好似浑不在意。
最后还是雅琪按捺不住了。
“你就不问问吗?万一凌少出事了呢?”
岳定唐气定神闲:“你不说,那就是他一时半会也没事。”
雅琪还真拿他没辙了。
“凌少说, 他入夜之后跟沈人杰去探探孙宅,没法赴约了,还说陆祖德是江河的干儿子, 让岳先生你去找江河问问。”
这里头的人名,她大多数不认识,只是原话照搬, 为了记住这些名字, 一路上来回也背了不少次。
岳定唐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 显然也被这个意外的消息震了一下。
“我知道了,多谢你。”
雅琪微哼一声, 见他起身收拾东西似要准备出门, 自己自然也不好再多留, 但又不甘心这样甩手就走, 悻悻的还是蹦出一句话。
“岳先生, 凌少很好。”
岳定唐把笔迹锁回抽屉, 闻言就接道:“我知道。”
雅琪噎住了,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岳定唐倒是有了点笑意,不像刚才那么公事公办了。
“他想做什么,我拦不住,他只管往前冲,但我会跟在他身后。”
雅琪愣了。
岳定唐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能力,自然可以跟在后面,哪怕凌枢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也会帮忙收拾,但她自己呢?
她只是一个舞场的舞女,多年攒不够为家人还债的钱,还得凌枢反过来出手相助,她能有今日,全靠凌枢。
正因如此,心中又甜又酸又涩,大有“还君明珠双泪垂”的叹惋憾恨。
“你、你好好对凌少!”
她越想越难过,扔下一句话,转头跑了。
岳定唐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没工夫多想,凌枢没有让雅琪转达更多的内容,但寥寥几句话足以说明大概情况。
凌枢跟沈人杰想必已经准备潜入孙家,他现在赶过去阻拦也来不及了,倒不如想想怎么从江河那里套到更多的讯息。
……
沈人杰想哭。
他觉得自己在吃断头饭。
就是牢狱里那种专门给秋后问斩的犯人吃的最后一顿饭。
无比丰盛。
可越是丰盛,就越是心惊胆战。
现在这顿可不就是断头饭么?
“多吃点啊,老沈,甭跟我客气!”凌枢还挺热情给他夹菜。
他、他吃不下。沈人杰味同嚼蜡,一边寻思有什么法子让凌枢打消夜探孙宅的念头。
“其实你想打探孙家的内情,也不是非得当贼这个法子吧,像左邻右舍都可以问问。”
凌枢不以为意:“你当我没留意?早问过了,孙家左边没住人,那洋人去年举家回国了,宅子至今还空着,右边的洋房被一个山西富商买下了,这宅子是他每年带着姨太太来上海谈生意游玩的时候住的,现在里头是一对老仆人夫妇,每天负责打扫出门买菜,一问三不知。”
沈人杰弱弱道:“那还有对接,成衣店,糕饼铺呢!”
凌枢:“那你打听出什么了?”
沈人杰无言以对。
凌枢放下筷子,摸摸肚皮。
“差不多了,一般人家晚上早睡,现在十一点钟,他们怎么也该歇下了,该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