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的那些悲伤情绪,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抽离,然后缩进了内心深处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角落。我抬手擦了擦眼角还没落下的泪,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余夏。
他也笑,比刚才灿烂。
“我们去买饭,你在这儿乖乖坐着,别胡思乱想,一会儿多吃点肉就好了。”盛一诺和余夏朝着窗口走去,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来自胸口的暖意驱散了身上的寒冷。
我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在窗口来回,嘴角露出微笑。
“苏北。”
我循声看去,只见颜安言朝我走来,军训结束之后两个班就不会像之前那样频繁地见面,她还是那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对余夏表白的机会,大肆说着自己的喜欢。
人声嘈杂的食堂里,她站在距离我们不足半米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视死如归:“果然是你。”
“嗯?”我抬头看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卷进了“战争”中心。
我本以为颜安言这次的目标是余夏,可自从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的目光就一直锁定着我。
她的眼神,充满嫉妒,还带着疯狂。
被颜安言这样看着,我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有些沸腾。原本我看她总是那么张扬地对余夏示爱也是不爽的,既然她来挑衅了,我没有理由什么都不做。
在我心裏,余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是第一个在我悲伤地蹲在树下大哭的时候对我伸出手的男孩儿,也是我被同学排挤,最先站出来挡在我身前,挡住那个黑板擦的男孩儿。
就像是少女漫画的老套剧情一样,我喜欢这个男孩,这个看着我时总是带着淡淡笑意,喜欢对盛一诺讲大道理,帅气的脸上总露出和年龄不符的成熟的男孩。
“苏北,你和余夏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天天在一起?情侣?还是打着朋友旗号玩暧昧?”颜安言质问我说。
“我和余夏是什么关系,和你有关系吗?”我这人信奉的宗旨一直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和余夏在一起了,那我不说一个字立刻转身离开,以后再也不会纠缠,如果没有,那就请你离余夏远点,因为他肯定是我的!”颜安言嚣张地拍了一下桌子,引来一阵阵围观。
“所以?你用什么身份来说这些呢?女朋友?好像还不是。追求者?似乎追求者是没这个资格的。”很多时候我是不太愿意在余夏会出现的场合展现自己这一身刺的,可每每遇到他的事情,我就会忍不住露出来,事后会后悔不已。
这一场吵闹原本可以用简单的一句“余夏说让我走我立刻就走”或者是“你问过余夏的意见吗”之类的话就可以轻易结束,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让他做出任何一个这样的决定,即便我知道余夏肯定会站在我这一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不是吗?一边迫切地希望获得对方的肯定,一边又心疼对方在做出这个肯定时内心受到的煎熬,哪怕只有一点点。
别人可能不清楚,我却明白,余夏是一个温柔的人,十分温柔。
“苏北!你不要这么嚣张!”颜安言被我气得脸色铁青,除了让自己声音大点之外,也找不到反驳我的点了。
“我有嚣张的资本,不是吗?”我笑了笑说。
我现在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戳在了颜安言的胸口,她指着我,手颤抖着,憋了好久才说出一句:“有本事公平竞争!”
“自始至终,我们就不可能公平。”我毫不留情地回道。
这看起来是一场我占上风的交锋,实际上我心虚得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些词用在爱情小说里或许会是一个个很唯美的故事,可用在我身上,是一次次小心翼翼地猜测。
我喜欢余夏,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可是他总是那个样子,对我好却有着自己的分寸,我不知道他的分寸之间究竟是作为朋友还是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
像颜安言那样表白一次?我想过,可是我害怕,一旦表白就拒绝了,连待在他身边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是那么羡慕颜安言,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
可是我不能说。
一时间,我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悲伤情绪中,像是浑身所有的毛孔都被堵住,憋闷着,痛着。
即便这样,我还是要抬头,像个胜利的女英雄一样看着颜安言,不露怯意。
“呵。”颜安言突然不怒了,反而笑了起来,“如果你真的那么笃定地认为你和余夏一定会在一起,那么为什么还没有在一起呢?”
见我没说话,她又说:“难道是因为不能早恋?现在的我们不是已经过了早恋的年纪了吗?苏北,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虚。”
“因为苏北喜欢的人是我呀!”端着盘子的盛一诺出现在颜安言身后,“所以颜大小姐,你可以不要挡着我们吃饭了吗?”
“你……”颜安言回头看到了余夏,哪怕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大概也能想象到,她声音有些哽咽地喊着,“余夏……”
“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让你很清楚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必须要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喜欢。”余夏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感情,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戳进颜安言的胸口。
“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食堂里的所有人都被这句喊声吸引,纷纷回头,像是看一场盛大的演出,而演出的主角,却因为紧张在舞台上出了纰漏。
比热闹更加让人感兴趣的是制造热闹的人。
在场人的目光像是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朝着颜安言袭来,那些冰冷的、不怀好意的轻声议论让她平日总是风风火火无所畏惧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委屈与受伤。
她没有再叫嚣什么,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余夏,像是囚禁在地牢的犯人,等待最后的审判。
余夏的表情有残忍,也有冷酷,他甚至连看向颜安言的眼神都没有,径直地坐下,然后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你喜欢我,难道我就要喜欢你吗?”
听到余夏的这个回答,不只是颜安言,连一旁的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是啊,你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那个人就一定会喜欢你……
爱情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我喜欢你,你却没有责任一定要喜欢我。
那么余夏,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