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妈妈坐在我的床边,周围是熟悉的一切,简单装修的房间,蓝色云朵图案的窗帘,床头还摆着一张我和盛一诺、余夏的合影,照片里,我们三个人一个拎着水桶,一个拿着鱼竿,一个满身是泥,几乎看不到脸。
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嗓子干裂得疼,努力吞咽之后才有一点缓解。
“妈,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妈妈倒了一杯水递给我,“苏北,盛一诺不在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嗯,我知道。”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从最初的不能接受到现在的平静,我已经记不起我的心遭遇了什么,我难过,我痛苦,我更恨自己没有见他最后的一面,他在离开之前一定很想再见到我一面,再给我一个微笑,再叮嘱我两句。
可是我错过了,这一次的错过是一辈子的遗憾。我再也没有办法听他喊我一声“我最亲爱的苏北”,再也没有办法听他说喜欢我。
“妈,我去看看叔叔、阿姨。”
妈妈没有拦我,出门时给了我一个保温桶,裏面放着她熬了几个小时的汤,她叮嘱说:“见到了叔叔阿姨,不要哭知道吗,他们现在比你更难过。”
“嗯,我知道了。”
走到屋外,阳光很好,冬日的暖阳不会太过炽热地灼伤眼睛,可在我转身时,却被不远处甜蜜的两个人刺痛。
我将保温桶抱在怀里,紧紧抱着,试图让它分担一些我的痛楚,随着那两人的接近,我的心越来越疼,眼睛干涩着,流不出泪来。
余夏……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朝我走来,眼睛依旧疼着。
以前我一直觉得余夏就是我的救赎,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会是我最温暖、最温柔的依靠。我甚至觉得这样的男孩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可是现在,我视为救赎的男孩儿,正拉着另一个女孩儿的手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怪他和颜安言在一起,真的。这是他的选择,我没有权利置喙。我怪的是,他选择在这个时机让我知道这一切。
这个我深爱的男孩儿,在我最悲伤的时候带着另一个女孩儿在我的世界里张扬地出现,在我的不会愈合的心口又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苏北。”他叫我的名字。“嗯。”
“你要去盛叔叔家吗?”“嗯。”
“我们也要过去,一起吗?”“好。”
我像是个只会单音节的机器人回复着他的话,他身边的颜安言一瘸一拐地走着,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余夏,你知道吗?
盛一诺的死把我推到了悬崖边缘,我用尽力气才爬了上来,顶着寒风不让自己再掉下去。可是你出现了,你伸出手,轻轻用手指碰了我一下,我就跌入深渊之中。
万劫不复。
我努力重塑的世界在看到你们牵手的那一刻,轰然崩塌了。
去盛家的路上,我们三个一前一后走着,我在前,他们在后,我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
“苏北,你还好吗?”在敲门之前,颜安言问了我一句。
我回头看她,她哀伤的眼神让我更加难过。在她救了我之后,我没有办法去怪她任何,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爱余夏,因为我懂她的心情,就更没有办法去讨厌这个人。
“我很好,谢谢你。”
我的道谢让她有些吃惊,她愣了一下,回我:“不……不客气。”
其实我一直以来是嫉妒颜安言的,嫉妒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喜欢,嫉妒她可以张扬跋扈地宣示自己的主权,不像我,总是怯懦地害怕失去,不敢说出口。
就算说出口了又能怎么样?我不是说了吗?换来的也只是更加难过而已。
敲门后,是盛叔叔开的门。
没有了盛一诺的盛家冷清了很多,以前我们总爱到他们家玩,盛妈妈烧得一手好菜,每次来都会吃撑。盛叔叔则是会买很多很多好玩的玩具,每次我都是被余夏拖着离开。
我回家后,盛一诺还会抱着一堆玩具来敲我家的门,然后一股脑地塞到我怀里说:“这些给你玩,我不喜欢玩。”
那些明明都是他最爱玩的,因为我喜欢,他甘愿送我。
“叔叔,这是我妈煲的汤,你们最近一定没怎么吃东西,喝点吧!”进门后,我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阿姨的身影。
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盛叔叔说:“回来之后,你阿姨就一直在诺诺的房间里,小北,你去看看吧!”
走到盛一诺门前,门半开着,阿姨在床上侧坐着,手里抱着一本相簿默默流泪。听到推门的声音,她快速地擦干眼泪挤出一个微笑,见来人是我,她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般,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想,她一定是怕叔叔难过才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