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旅行后,众神到达了海之边缘。他们来到了埃吉尔的巨大神殿。“我们来了,”托尔喊着,他是这群人的首领,“为我们设宴吧!”埃吉尔是海巨人之首。他的妻子是澜,所有遭遇海难的船只,或在海上丧生的人的财物都会被她的网子网住。他的九个女儿是海的波涛。埃吉尔一点儿也不想为众神提供食物,可也不想与他们不和,他看着托尔的眼睛说道:“我将为你们设宴,我将为你们做出闻所未闻的最精美的食物。我的仆人费玛芬格将尽职尽责地为你们服务,为你们呈上丰盛的食物,只要你们的肚子装得下;他将为你们呈上足量的啤酒,只要你们喝得下。我只有一个条件:我会准备盛宴,但你们得先为我寻来一口足够大的锅,大到可以为你们所有人酿造啤酒。毕竟你们人这么多,每个又都胃口非凡。”埃吉尔很清楚,众神没有这样的一口锅。而没有锅,他就不用给他们准备宴席。托尔向其他的神寻求建议,但他问的每一个神都告诉他,并不存在这样一口锅。最后他去问了战神提尔。提尔用左手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那也是他仅有的一只手。“在世界之海的边缘,”他说,“巨人之王希密尔那里有一口三里深的大锅。那是古往今来,世上最大的一口锅。”“你能肯定吗?”托尔问。提尔点了点头。“希密尔是我的继父。他和我的母亲结了婚,”他说,“她是个巨人。我亲眼见过那口巨大的锅。而我作为我母亲的儿子,希密尔大殿的人会欢迎我造访的。”提尔和托尔爬上了托尔的战车,这辆战车由两头山羊咬齿者和磨齿者拖着,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希密尔巨大的城堡。托尔把山羊们拴在树上,他们俩一起走了进去。一个女巨人站在厨房里,她正在切洋葱和包菜。那洋葱一个个足有巨石那么大,包菜有船那么大。托尔简直无法移开视线:这个老妇有九百个头,每一个都比之前看到的那个更丑陋、更恐怖。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或许提尔也被吓到了,至少他没表现出来。提尔喊道:“祖母您好啊。我们来这里看看能否借希密尔的大锅一用,用来煮啤酒。”“多么小的东西啊!我还以为你们是老鼠呢,”提尔的祖母说,她说话的声音就如同一群人在一起嘶吼,“你不想跟我说话,孙子,你应该跟你母亲说话。”她喊道:“有客人来了!你儿子来了,还带了个朋友。”很快,另一个女巨人走了进来。这是希密尔的妻子,提尔的母亲。她身穿金色的长袍,就如她的婆婆令人心惊一般,她美丽得令人心惊。她拿着两枚小小的巨人用的顶针,里面装满了啤酒。托尔和提尔抓起如桶一般大的顶针,畅饮起来。那真是绝妙的啤酒。女巨人问起了托尔的名字。托尔正准备告诉她,提尔却抢先一步说:“他的名字是弗尔,母亲。他是我的朋友。他与希密尔和其他巨人的敌人为敌。”正在这时,他们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隆隆声响,就像山峰上的惊雷,或是山石的震动,或是巨浪扑向海滩,脚下的大地随着每一声声响而震动。“我丈夫回来了,”女巨人说,“我远远就能听见他温柔的脚步声。”隆隆之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了。“我丈夫刚回家的时候脾气都很差,暴躁又冷酷。他对客人非常不好。”女巨人警告他们并提议,“要不,你们先躲在烧水壶的下面,等他高兴的时候再出来吧。”她将他们藏在厨房地上一口烧水壶的下面。壶下面一片漆黑。地在震动,一扇门被狠狠关上,托尔和提尔知道,希密尔回来了。他们听见女巨人告诉她的丈夫,有客人来了,是她的儿子和一个朋友。她嘱咐他,应该以最好的礼节来招待他们,尽地主之谊,而不该杀掉他们。“为什么?”巨人的声音暴躁又洪亮。“小的那个是我们的儿子,提尔。你记得他的。个子大一点儿的是弗尔。对他好点儿。”“托尔?我的敌人托尔?那个杀巨人杀得比任何人,哪怕是比别的巨人都多的托尔?我发誓过一旦遇到一定会手刃的托尔?托尔——”“弗尔,”他的妻子让他安静下来,“是弗尔,不是托尔。他是我们儿子的朋友,是你敌人的敌人,所以你得对他以礼相待。”“我生性冷酷,脾气暴躁,我才不想对任何人礼貌呢,”巨人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他们躲哪儿了?”“哦,就在横梁后面。”他妻子说。托尔和提尔听见咔嚓一声,她所指的横梁已经被劈成两半。随后噼里啪啦的一串声音响起来,一个接一个,所有挂在厨房屋顶的水壶都掉下来砸坏了。“你砸完了吗?”提尔的母亲问道。“大概完了吧。”希密尔勉强地说。“他们躲在那个水壶下面,”她说,“地上那个,你没砸坏的那个。”这时,提尔和托尔躲在其下的水壶被提了起来,他们正对着一张巨大无比的脸,脸上的五官拧成一副愤怒的样子。托尔知道,这就是希密尔,巨人之王。他的胡子就像寒冬中被冰覆盖的森林一般,他的眉毛就像一片刺一样的洋蓟花,他的呼吸臭得跟泥沼中的垃圾箱一样。“你好,提尔。”希密尔语调平淡地说。“你好,父亲。”提尔回答,语调甚至更加寡淡。“你将作为客人,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希密尔说着,拍了拍手。大殿的门开了,一头巨大的牛被牵了进来。这头牛皮毛光亮,眼睛在发光,它的角十分尖锐。它身后还跟着一头甚至更加美丽的牛。然后是最后一头,比前两头还要美丽。“这是绝无仅有的最精良的公牛。比米德加德和阿斯加德的牛都要肥美高大太多了。”希密尔接着说,“我以我的牲口为傲。它们是我的宝贝,我看着就高兴。我对待它们就像对亲生孩子一样。”这时,他那愤懑不满的脸似乎真的柔软了那么一瞬间。有九百个头的祖母杀死了这些牛,剥了它们的皮,再把肉扔进一口巨大的煮锅中。这口架在火上的锅沸腾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她用一柄有一棵橡树那么大的勺子搅拌着锅里的东西。她一边唱着歌一边做饭,那声音就好像有数千个老妪同时尖着嗓子眼儿唱歌一样。很快,她就做好了足够的食物。“你们是客人,但不要拘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希密尔费力地解释。毕竟,这些陌生人很小——他们能吃多少呢?毕竟,那几头牛可是肥大无比的。托尔说他自然不会拘泥,于是上前大口吃起来,一人就吃掉了两头牛。他只留下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渣,然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那可是很多食物,弗尔,”希密尔说,“本来是用来让我们吃上好几天的。我从未见过哪怕是一个巨人,一次吃掉我的两头牛。”“我太饿了,”托尔说,“有一点儿忘形了。这样吧,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出去捕鱼?我听说你很会钓鱼。”希密尔对自己的钓鱼技术十分骄傲。“我是个卓越的钓鱼人。我们可以一道去捕来明天的晚餐。”“我钓鱼也很厉害。”托尔说。当然,他这辈子从没钓过鱼,不过这事儿能有多难呢?“那我们明天黎明时见,在外面的码头上。”希密尔说。那天晚上,在巨大空旷的卧室里,提尔对托尔说:“我希望你真知道怎么捕鱼。”“我当然知道。”托尔说。但他不知道。他只是在随着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托尔最擅长于此。在破晓前的灰色晨光中,托尔在码头上见到了希密尔。“我应该警告你,小弗尔,”巨人说,“我们会深入寒冷的海洋深处。我会划到那里,待上很长时间,这不是你这种小东西可以忍受的。在那儿,你的胡子、头发上都会挂着小冰柱子,你会变成青色,冷得透骨。你多半会死的。”“别为我担心,”托尔说,“我喜欢寒冷,那会让我精神振奋。我们以什么为饵呢?”“我准备好了我自己的鱼饵,”希密尔说,“你得找到自己的鱼饵。你可以去牛群那边找找看。牛粪里肯定有肥大的蛆虫什么的。你找到什么就自己带过来吧。”托尔看了看希密尔。他想用锤子打希密尔的脸,不过那样的话,他就永远不可能和平地拿到大锅了。他走回岸边。草原上是希密尔美丽的牛群。那里也有一堆堆的牛粪,里面确实有巨大的蛆虫在爬行,但托尔没有去碰它们。相反地,他走向了最大、最雄壮、最肥美的一头牛。他一拳过去,打到牛的前额上、两眼之间,牛立刻翻身而死。托尔将牛头扯下来,放进他的包袱里,带着它来到海边。希密尔在船里,他已经起锚向海中划去。托尔跳进冰冷的水里,向船游去,他的包袱在身后漂浮着。他用发麻的手指一把抓住船的后舷,自己爬上船去。他身上滴着海水,冰包住了他的红胡子。“啊,”托尔说,“真好玩。痛快地游个泳真是让人神清气爽,是个冬天大早上从瞌睡中醒来的好法子。”希密尔什么也没说。托尔抓起另一对船桨,他们开始一起划船。很快,海岸就消失在了远方,他们是北海上唯一的一叶小船。灰色的海面风高浪险,就如同海鸟尖叫的声音一般。希密尔不再划了。“我们就在这里钓鱼。”他说。“这里?”托尔问,“我们都还没到达海中间呢。”说着他抓起船桨,一个人继续划着,试图去到更深的水域。小船在海浪上颠簸。“停下!”希密尔喊道,“这里的水域非常危险。这里是耶梦加得,也就是米德加德的巨蛇曾出没的地方。”托尔不再划了。希密尔从船底拿出两条大鱼来。他用一把锋利的鱼饵刀给它们开膛破肚,把内脏丢进海里,然后把鱼肉挂在鱼钩上。希密尔把鱼线丢进海里。他等待着,直到手中的鱼线动了动,并拉直了,他开始往回扯线:两条巨大的鲸鱼上钩了,这是托尔所见过最大的鲸鱼了。希密尔满脸骄傲地笑了。“不错嘛。”托尔说。他把牛头从包袱里取出来。当希密尔看到他最钟爱的那头牛、那双死去多时的眼睛时,他的脸僵住了。“我也带了鱼饵,”托尔似乎很乐于帮忙,“你之前不是让我去养牛的牧场那边弄鱼饵吗?我按你说的照办了。”这下子,希密尔巨大的脸上像打翻了颜料盘一般闪过了惊愕、恐惧和愤怒的表情。可这个巨人什么也没说出口。托尔拿过希密尔的钓鱼线,将牛头绑在鱼钩上,然后把带着牛头的钩子丢进了海水中。他能感觉到钩子沉到了海底。他等待着。“钓鱼嘛,”他对希密尔说,“大概就是学习怎么耐心罢了。这其实蛮蠢的,我现在在猜,等会儿我能给晚餐加点什么菜。”就在此刻,大海突然暴怒起来。耶梦加得,米德加德的巨蛇,咬住了那颗巨大的牛头,而鱼钩此刻深深地钩住了它的上颚。巨蛇在海水中扭动挣扎,试图挣脱钩子。托尔拉住了鱼线。“它会把我们都拉下去的!”希密尔恐惧地说,“放开绳子!”托尔摇了摇头。他拉紧了鱼线,决意死不松手。托尔一脚踩穿船底,用海底来做支撑,他开始试图把耶梦加得拉上船来。巨蛇朝他们吐出了黑色的毒液。托尔矮身躲开了,毒液没有喷到他的身上。他继续拉鱼线。“这是米德加德的巨蛇,你个蠢货!”希密尔大叫,“放开鱼线!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托尔一言不发,只是拉紧鱼线,左右手交替地往回拉,眼睛紧盯着他的敌人。“我会杀了你。”他低声向巨蛇说。这低低的声音在惊涛巨浪声、海风的怒吼声,以及巨蛇的尖叫扑打声中回荡。“除非你先杀了我!我发誓。”虽然这句话是用低到嗓子眼儿的声音说的,可托尔可以发誓米德加德的巨蛇听见了这句话,因为它的双目正定在托尔身上,下一口毒液喷射出来,直直打向托尔。毒液的水柱靠得离托尔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毒液的气味。毒液沾到了他的肩膀,所沾之处,一阵剧痛。而托尔只是大笑着继续往后拉线。托尔能隐约听见,希密尔似乎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大声抱怨着什么。他在呼喊着关于这巨蛇的一些东西,呼喊着海水正涌进破了洞的船,呼喊着他们将双双葬身于此,葬身在这远离陆地的寒冷的海中。托尔对这一切毫不在乎。他正和巨蛇搏斗,他有计划地让它在挣扎和拉扯中用尽力气。托尔开始往船上拉鱼线。巨蛇的脑袋几乎已经在攻击距离内了。托尔目不转睛,伸手握住锤柄。他再清楚不过地知道锤子要砸向哪里才能杀掉巨蛇。只要再往回拉一次那鱼线,然后——希密尔的鱼饵刀一闪,紧绷的鱼线被一刀切断了。巨蛇耶梦加得猛地向后退去,它高高地立在船的上方,然后如蛟龙入海般翻滚入海浪之中了。托尔把锤子向它丢去,可这巨兽已经消失在冰冷的灰色海水之中了。锤子飞了回来,托尔接住了它。他这时才注意到渔船正在下沉。希密尔正在绝望地从船里向外舀水。希密尔一路舀水,而托尔则划着桨,最后将船划回了一片岸滩边。希密尔最先捕到的两头鲸鱼此刻装在船头,这让划船的活儿变得比平常更难了点儿。“这虽然是海岸,但是离我家那边还很远。”希密尔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上岸。”托尔说。“除非你答应把船、我,还有我捕到的两条鲸鱼都搬运到我的大殿去。”希密尔疲惫地说。“嗯,好吧。”托尔从一边跳下船。不一会儿,希密尔就感觉到船似乎在空中行进。托尔将船、桨、希密尔和鲸鱼一股脑扛在肩上,沿着海边沙滩一路行进。到达希密尔的大殿时,托尔将船放到地上。“到了,”托尔说,“我把你带到家了,如你所愿。作为回报,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要什么?”希密尔问。“你的大锅。你用来酿造啤酒的那个大锅。我想借用它。”希密尔说:“你在捕鱼上造诣惊人,划船也很厉害。但你想要的可是九界中最巧妙精良的煮酒锅。在这口锅里用魔法酿造出的啤酒可是九界中最醇美的啤酒。我只会把它借给能够将我的酒杯砸碎的人。”“这听起来不是很难。”托尔说。数不清的多头巨人们在大殿中分享了烤鲸鱼肉。他们欢呼叫喊,畅饮迷醉。酒饱饭足之时,希密尔将他酒杯中最后一滴啤酒饮尽,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他将杯子递给了托尔。“砸碎它。”他说,“如果你能砸碎它,我就把我酿麦芽酒的大锅当礼物白送给你;你要是砸不碎,那就拿命来。”托尔点了点头。巨人们停止了嬉笑和歌唱。他们一脸警惕地看着托尔。希密尔的城堡是由石头建成的。托尔用双手举起那只酒杯,然后用尽全力,将酒杯狠狠地砸进了宴会大厅中支撑天花板的一根花岗岩柱子。大殿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充满了迷人眼目的尘埃。等尘埃落定,希密尔站起来走过去看了看大理石柱的情况。酒杯穿过了第一根柱子,然后是第二根柱子,将柱子砸成了碎石头片。在第三根柱子中,才镶着那只酒杯,虽然被灰尘覆盖,但丝毫无损。希密尔将酒杯高举过头,巨人们欢庆着大笑着,朝着托尔做鬼脸——用他们所有的脑袋,还有一些不甚友善文雅的手势。希密尔再次在桌边坐下。“你看,”他对托尔说,“我就说你力气不够砸碎我的酒杯吧。”他举起酒杯,他的妻子为他倒满了啤酒。希密尔一口饮尽。“九大世界里最醇美清冽的啤酒!”他说,“我的妻子,为我们的儿子和他的朋友弗尔多斟一些酒吧。让他品尝这佳酿的滋味,然后就能让他们回去空饮悔恨了——因为他们既不能把大锅带回去,也无法再次品尝到如此佳酿了。哦对,他们还该为一件事饮恨,弗尔既然没能砸破杯子,那就轮到我取他性命了。”托尔坐在提尔身边,他抓起一块炭烤的鲸鱼肉,满怀怨恨地咀嚼着。巨人们粗声粗气又吵闹,这会儿他们都已经不再注意托尔。提尔的母亲走过来为托尔倒上啤酒。“你知道,”她低声说,“我丈夫有一颗硬脑袋。他非常倔强,头盖骨坚厚异常[1]。”“他们也常常这样说我。”托尔说。“不,”她温和地说,就像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一样,“他的脑袋特别坚硬,硬得可以磕破最坚硬的杯子。”托尔喝干了他的啤酒。这确实是他喝过的最好的啤酒。他站起来走向希密尔。“我能再试一次吗?”他问。大殿里的巨人都大笑起来,没有人笑得比希密尔更响亮。“当然可以。”他说。托尔举起酒杯面对石墙。他提起酒杯,一次,两次,第三次的时候他轻巧地掉转方向,将酒杯砸向了希密尔的额头。酒杯的碎片一片一片地落到希密尔的膝上。大殿内沉默了一会儿,不一会儿,沉默被一个奇怪恶心的声音所打破。托尔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然后他回头看到了希密尔发抖的肩膀。这个巨人在哭,发出了震耳欲聋、怪异恶心的抽泣声。“我失去了我最伟大的珍宝。”希密尔说,“我总是让它给我酿酒,这口大锅总是自己就能用魔术给我酿出最好的啤酒。现在我再也不能喊‘给我酿酒,我的大锅’了。”托尔什么也没说。希密尔看着提尔,心怀不满地说:“如果你想得到它,我的继子,那就拿走吧。它沉重又巨大。每次得有十几个巨人才抬得起它。你觉得你力气够大吗?”提尔走到大锅旁边。他试着抬起这口锅,一次,两次,他都失败了,这口锅太沉了。他看了看托尔。托尔耸了耸肩,抓住锅口,将锅倒过来举了起来,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就被锅盖住了,锅盖在他的脚边,拖在地上咔嗒咔嗒地响。然后大锅动了起来,托尔在它底下。它朝着大门移动,同时,在大殿中,多头的巨人们注视着它,张大了嘴。希密尔停止了哭泣。提尔朝他看了一眼。“谢谢您给我们的大锅。”他说。然后他走在希密尔和那口大锅之间,挤着出了门。托尔和提尔一起离开了城堡,他们松开了托尔的山羊,爬进了托尔的战车。托尔仍然背着那口大锅。山羊们竭尽全力地奔跑。咬齿者跑得又快又稳,哪怕此刻那口沉重的锅也压在战车上,磨齿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跛着脚开始跑。它的脚曾经被折断,因为有人要吃里面的骨髓。虽然托尔将骨头正回来了,可它再也无法跑得像以前一样快了。因为疼痛,磨齿者咩咩地叫着。“我们还能继续走吗?”提尔问。“先试试吧。”托尔说着,又抽了山羊一鞭。提尔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了,”他说,“巨人追来了。”巨人确实追来了,希密尔在所有人之后压阵,催促他们上前:那地界上所有的巨人,一群致命的乌合之众,一群有着多个脑袋的畸形巨人们。巨人的军队来了,他们发誓要把他们的大锅夺回去。“再快些!”提尔喊。千钧一发之际,叫作磨齿者的羊失足了,它这一摔,将车上的人全抛了出去。托尔挣扎着站起来,他把大锅扔到地上,然后开始大笑。“你笑什么?”提尔问,“几百个巨人在后面追我们呢。”托尔挥舞起他的锤子妙尔尼尔。“这次我没能亲手捕杀巨蛇,”他说,“但用几百个巨人的命来祭锤也不错。”几乎是有条不紊地,又不失热情地,托尔一个接一个地杀掉了巨人们,直到大地都被巨人黑红色的血迹所掩盖。提尔单手参战,但他是那样勇猛,也杀死了足够多的巨人。等他们杀完巨人,托尔蹲到他受伤的山羊磨齿者的身边,将它扶起来。山羊跛着脚走着,而托尔则咒骂了一句洛基,他的山羊会跛脚全赖洛基。希密尔并不在被杀的巨人之列,提尔放了心,他可不想再让他的母亲伤心。托尔把大锅带到了阿斯加德,来到了众神之会上。他们把大锅带到了埃吉尔的面前。“你看,”托尔说,“一个足够为我们所有人煮酒的锅。”海巨人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我要的东西,”他说,“行吧。我将在我的大殿里为所有的神举办秋日飨宴。”他是个守信之人,从此以后,每年秋季丰收之后,众神都会聚集在海巨人的大殿,畅饮绝世的啤酒。[1]英语中,“头盖骨坚厚”有倔强、固执己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