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们跟番属签订盟约,那都是私底下递交的国书。
面对不同的番属,他们的态度也不同。
他们还从没想过,可以跟所有的番属,签订一份盟约。
“这就是……经略天下吗?你小子不是说你已经死心了吗?为何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王曾心裏嘀咕着,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
在他眼里,寇季所说的这些话,所提出的这个建议,就是经略天下的一种方式。
因为寇季所说的这种方式,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完全可以让周遭的那些番属,按照大宋的意思去做任何事。
虽然寇季提到过‘互不干涉内政’的说法。
但大宋只要能以宗主国的身份去影响周遭的番属,干不干涉内政,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影响,大宋就有无数的办法,让番属唯命是从。
王曾可以毫不客气的跟周遭所有的番属说,论玩心眼,你们全部加起来,也得吃屁。
朝堂上的朝臣们,别的不行,论玩心眼,那还真没对手。
王曾心裏想着事,所以没有说话。
吕夷简盯着寇季,沉声道:“此事牵连甚大,需要好好的商讨商讨。”
吕夷简看向了赵祯。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召六部尚书,枢密院正副枢密使。”
顿了顿,赵祯又补充了一句,“张士逊就不用召了,朕烦他。”
王曾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听到了赵祯这话以后,没有太大的反应。
吕夷简在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一脸愕然。
“官家……”
吕夷简有心说两句话。
赵祯却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朕、内廷、六部,皆在为大宋崛起而奔波。可张士逊此人,不仅不出力,还总是喜欢唱反调。
如今正是我们上下一心,一起为大宋强盛努力的时候,这种老鼠屎,就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
赵祯为了清除朝堂上的迂腐之人,费尽心机布了一个局,可最终却被西夏人给破坏了,未竟全功。
仍然有一两个迂腐之人,留在朝堂上,张士逊就是其中之一。
赵祯也没心思再去布一个局了,也没有机会再布一个局了。
所以他就干脆任性了一下。
直接表现出对张士逊的不满。
王曾、吕夷简二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吕夷简没有再说话。
赵祯真要是任性起来,他们也无可奈何。
毕竟,江山是他家的,他才是江山主宰。
“陈琳,速速去召人吧。”
王曾吩咐了一声站在一旁的陈琳。
陈琳看向了赵祯。
赵祯点点头,陈琳退出了资事堂。
寇季在陈琳离开以后,干咳了一声,询问道:“官家、王相、吕相,咱们是不是忘记了谈论正事?”
赵祯三人皆是一愣。
王曾苦笑道:“倒是把慕崇父子给忘了。”
吕夷简沉吟道:“那就先让西夏人养几天,派人仔细盯着西夏驿馆,实在不行,就以捉拿乱党为由,封锁整条街道。
许进不许出。
米面粮油,皆派人给送上。
让他们敞开了吃,不要钱。
等我们商定完了盟约,安抚了各方使节,再收拾他们。”
吕夷简一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位宰执,如今居然还要特地提一下米面粮油钱,颇具商贾气息。
百姓们若是听到了他这番话,估计会惊掉大牙。
赵祯、寇季、王曾三人,对于吕夷简的提议,都没有反对。
吕夷简执笔写下了一份文书,加盖了相印以后,就送出去让人执行了。
等文书送出去以后,吕夷简再次开口道:“既然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如今已经脱离了慕、钱、孟三家的掌控,那他们三家的人,也就没有必要留了。
满朝文武为了他们三家,斗的你死我活。
六部为了他们三家,齐齐出手。
为了三个商贾,如此兴师动众,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尽快平息了此事,让六部的人尽快归位,各司其职。”
赵祯、王曾、寇季三人皆赞同的点头。
西夏人出手,破坏了赵祯的谋划,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已经脱离了慕、钱、孟三家的掌控,他们三个棋子,确实不需要再留着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看着吕夷简道:“吕相的意思,是杀,是放?”
吕夷简闻言,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王曾也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赵祯。
赵祯思量了一下以后,缓缓开口道:“慕氏当诛,孟氏流放,钱氏贬为庶民。三家钱财,尽数抄没,充入国库。慕氏卖给西夏的一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从今日起归朕所有,归朝廷所有。
任何脱离了大宋掌控的一字交子铺份子,朕不认,朝廷也不会认。
此话定为铁律,立石为碑,立在所有一字交子铺铺面的院中。
后世子孙,不得逾越。
朕要让所有惦记着一字交子铺的外人,都绝了心思。
一字交子铺,只能属于我大宋。”
赵祯的话,轻飘飘的,但却不容置疑。
寇季、吕夷简、王曾三人听着心神震动。
将一句话,定为铁律,并且明确的告诉后世子孙,不得逾越。
足以说明赵祯在面对一字交子铺的问题上,态度是十分坚定的。
唯一让三个人觉得意外的是,赵祯终究还是没有狠下杀手。
只是将跟西夏眉来眼去的慕家诛杀了。
放过了孟家和钱家。
寇季没有开口反驳,王曾和吕夷简也没有开口反驳。
或许在他们三人心中,这便是慕、钱、孟三家最好的结局。
钱、孟两家,必须得庆幸,庆幸他们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帝王。
不然,他们两家也得跟着死。
一字交子铺的事情,似乎在这个时候已经画上了句号。
但赵祯、寇季、王曾、吕夷简四人心裏都清楚,这件事还没完。
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从商人手里,转移到了权贵手里。
那么接下来的斗争,就将会是纯粹的权贵斗争。
接下来的斗争,也许比之前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贪婪的权贵们,会眼睁睁的看着高家吃独食?
朝廷又怎么能容忍魏王府一脉,手握两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魏王府一脉本就是皇室血脉,若是再让他们有了海量的钱财,那他们还不得起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