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曾恼怒道:“你不觉得官家此举是在扰乱朝纲吗?皇亲国戚身份本来就比别人尊贵,太祖、太宗定下祖制,不让他们掌权,就是怕他们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扰乱我大宋朝纲。
如今官家居然破除了祖制,允许他们掌权,并且还将重要的职位许给了他们。
他们若是克己复礼,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做事,老夫也容得下他们。
可他们皆是一群不成器的,他们没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将汴京城闹的鸡犬不宁。
他们若是掌了权,那还不得把汴京城捅一个窟窿?
我大宋能有今日,实属不易。
若是毁到了他们手里,老夫死不瞑目啊。”
寇季沉吟道:“您要是觉得官家处理皇亲国戚的问题处理的不够妥当,大可以请吕公和张公一起出面,劝说官家。”
王曾黑着脸道:“已经劝过了……没用……”
寇季撇撇嘴道:“您三位劝了都没有,我劝了就有用了?”
王曾迟疑道:“你向来跟官家亲厚……”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再亲厚也比不上人家同宗同族吧?”
王曾愕然,小声嘀咕道:“那倒也是……”
王曾嘀咕过后,看向了寇季道:“吕夷简和张知白堵在官家寝宫门口,你也去。”
说到此处,王曾愤愤的道:“老夫去召集百官,一起去官家寝宫门口堵着。”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拒绝。
他虽然知道内情,但并不代表他要特立独行。
该随大流的时候,还是要随大流的。
不然他知道真相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暴露。
王曾丢开了寇季,离开了金水桥边上,去召集百官。
寇季则晃晃悠悠的一个人走到了金水桥边上,亮了腰牌以后,进了宫。
在宦官的引领下,寇季到了赵祯所在的寝殿。
赵祯并没有在自己的寝殿,而是在大小张氏二女中的小张氏的寝殿。
大小张氏,跟此前一尸两命的张贵妃无关。
她们石州推官张尧封之女。
入宫以后一直默默无闻。
直到张贵妃去世以后,她们姐妹二人才出现在人前。
小张氏十分懂得做人,她深知赵祯对张贵妃十分喜爱,所以在张贵妃去世以后,她费劲了心思,帮张贵妃绣了一张满是经文的被子,两只手被扎的不成样子了。
赵祯见到了,自然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然后将对张贵妃的那一份爱,寄托到了小张氏身上。
小张氏因此得宠,屡获侍寝的资格,屡获册封。
如今已经爬到了修媛之位,位列九嫔之一。
别人只当小张氏是一个普通的受宠的妃嫔,但寇季却知道小张氏的厉害。
此女善于揣摩赵祯的心思。
年少的时候倒是懂得藏拙,等有了一些资本以后,就开始在宫里争风吃醋。
史料上记载,她在宫里得宠的时候,吃穿用度,比曹皇后还要好三分。
她死了以后,更是被赵祯破例封为了皇后。
当时曹皇后还活着,并且也是皇后。
赵祯此举不仅给了曹皇后难看,也逼得满朝文武发怒。
为此赵祯还跟满朝文武对着干了一场。
最终的结果就是赵祯胜了。
寇季知道小张氏厉害,但却没有在意。
小张氏现在还影响不到他的地位。
就算小张氏晋升到能威胁他地位的份上,他也不会在意。
他有的是手段收拾小张氏。
小张氏若是够聪明,一定不会招惹他。
小张氏若是不够聪明,招惹上了他,他一定会让小张氏后悔。
寇季到了小张氏寝殿前的时候,就看到了吕夷简、张知白二人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口。
寝殿的大门紧闭着,裏面隐隐传出了靡靡之音。
陈琳十分忠心的守在寝殿门口,挡着吕夷简和张知白。
寇季并没有凑上前去跟吕夷简和张知白攀谈,而是慢下了脚步,细细的听了一下寝殿内的声音。
听完了以后,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官家还真是会玩,大白天的一龙二凤……”
寇季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两道愤怒的目光看向了他。
他刚才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还没小到别人听不到的份上。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寇季的话,怒目相向。
寇季立马义正言辞的批判道:“官家此举不妥,十分不妥,此风不可助长……”
“哼!”
吕夷简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寇季,而是瞪着眼盯着寝殿,似乎要用眼中的怒火烧光整个寝殿。
张知白倒是有心跟寇季攀谈几句,他在寇季说完话以后,长叹了一声,“官家简直是胡闹……我大宋刚刚打败了强敌,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可官家先是重用皇亲国戚,如今有辍朝不出,还真是……”
“糊涂!荒唐!昏庸!”
寇季毫不客气的开口批判。
张知白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还是你敢说……”
吕夷简听到了寇季将昏庸两个字说了出来,脸色缓和了几分。
在没有彻底跟赵祯闹僵之前,很少有人去拿‘昏庸’二字喷赵祯。
毕竟,以赵祯如今的功绩,已经算得上是一位明君了。
他若是再励精图治,将燕云十六州剩下的十一州拿下,并且打的辽国彻底臣服,那他就有资格称被评价为千古一帝了。
而且,除非是不想在朝堂上混了,不然不可能跟赵祯撕破脸,骂赵祯昏庸。
一旦骂了,被赵祯惦记上了,很有可能会给你穿无数小鞋。
陈琳在听到了寇季的恶语以后,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去准备一些酒菜,再召一些舞姬过来……”
寇季大大咧咧的吩咐。
吕夷简和张知白瞪起了眼,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在吕夷简和张知白的注视下,干巴巴笑道:“官家明显是躲着我们,我们就算在这裏守几天几夜,官家估计也不会出来。
我们在此处风吹日晒的,坏的是自己的身子,划不来。
官家既然喜欢胡闹,我们跟着官家一起胡闹就是了。”
说到此处,寇季还故意衝着寝殿内喊了一声,“江山是官家的,官家都不在意,我们在意什么?”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寇季的话,一愣再愣。
许久以后,吕夷简双眼微微一亮,“还可以如此?”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不好吗?平日里你们又是跪又是撞墙的,也没啥效果。既然没效果,那就得换个法子。
皇亲国戚们在汴京城里祸祸,官家都能看得下去,我们为何看不下去?
咱们就陪着官家耗着,看最后谁先忍不住。”
吕夷简盯着寇季,感慨道:“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就照你说的办。”
寇季撇撇嘴道:“你现在可不能称呼我小子了,我现在的官爵,可不比你低。”
吕夷简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愤恨道:“你还好意思说?!”
吕夷简为何会愤怒,寇季心知肚明。
吕夷简、王曾、李迪等人有心培养寇季接班,甚至已经为寇季铺好了路,可寇季转到跑到武臣之列去了,吕夷简自然生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寇季没办法跟吕夷简讲出其中的内情,自然只能假装自己理亏,快速了认了怂。
吕夷简在寇季认怂以后,冷哼了一声,对站在一边看笑话的陈琳喝道:“还不去准备酒菜和舞姬?”
陈琳犹豫了一下,想进去寝宫内请示赵祯。
可考虑到赵祯在做好事,不便被打扰,所以就依照吕夷简的吩咐去做了。
没过多久以后,一桌酒菜就摆在了寝宫门口。
寇季早就饿了,坐上了桌边以后,抄起了筷子就开吃。
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端着酒杯,一边饮酒,一边低声骂寇季粗俗。
寇季没有搭理他们。
二人也没有搭理寇季的意思。
二人端着酒杯,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吟诗作赋,十分惬意。
寇季吃饱了以后,见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吟诗吟的起劲,他插不上话,就干脆欣赏起了歌舞。
三个人堕落了没一会儿,王曾就领着满朝文武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寝殿门口。
众人看到了寇季三人的行为以后,下巴掉了一地。
王曾黑着脸冲到了吕夷简面前,咬牙道:“你们在做什么?!”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吕夷简笑着邀请。
王曾执拗的沉声道:“我就要站着,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少不了要弹劾你一本。”
吕夷简大笑着将寇季此前说出的那一套说辞说了一遍。
王曾听完以后一脸古怪。
“能行吗?”
王曾显然对于寇季的建议充满了质疑。
历来官员谏言,那都是站着示威,或者是拿脑袋撞墙,在宫里大吃大喝的,一个也没有。
王曾觉得此举有些荒唐。
吕夷简听到了王曾的话,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张知白在一边补充道:“我们三人在此处站了一早上,官家不仅没见我们,甚至都没有派人跟我们说一句话,我们在此处喝酒、吟诗、欣赏歌舞不过半个时辰,官家就派人让我们闭嘴两次。
你说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