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曾这话没错,寇季如今权势惊人。
武德司的人想要彻底站到人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寇季寇老虎,藉着寇季立威,彻底成为一个站在台前的血性衙门。
王曾和寇季二人都是在宦海沉浮了多年的人,自然清楚权势是有多么吸引人。
一旦将武德司的人扶持到了台面上,让他们感受到了大权在握的快|感,他们就绝对舍不得放下。
而他们想要站在台前,必须要做到让官家看到他们惊人的用处,也得震慑满朝文武,让所有想阻止他们的人闭嘴。
最简洁最快速的办法就是伪造寇季造反的罪证,借此搬倒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我在乎他们的威胁?”
王曾脸色彻底变了,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苦涩,“你就行行好,别再折腾大宋了。”
王曾知道,寇季说的是实话。
寇季不在乎那些人诬陷他造反。
因为真到了那个份上,寇季不是杀一个尸山血海,就是真的造反。
具体怎么做,得看赵祯会不会相信那些人的诬陷。
赵祯若是不信,那武德司的人必死无疑。
赵祯若是信了,那他和寇季的兄弟情谊就会彻底消失。
没了情谊牵绊,寇季就真的敢反。
寇季若反,后果是大宋承受不起的。
寇季如今权势已经算是大的惊人了,却无人敢弹劾寇季有造反之心,就是因为没人能承担起那个后果。
无论赵祯相信与否,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寇季见王曾神情十分难看,就笑着道:“行了,不吓唬你了。武德司的人可以不用,就让巡查们多辛苦辛苦,多跑跑。
你仔细盯着就行。
虽然会有所疏漏,可在如今大肆杀伐的震慑下,地方官员也会乖乖的安稳一段日子。
在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徐徐补足地方上官员的缺陷。”
王曾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王曾和寇季聊完了正事,王曾就出了政事堂。
刚到政事堂门口,就看到了陈琳匆匆的赶来了政事堂。
王曾看到了陈琳出现在政事堂,就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大事。
当即跟着陈琳再次进入到了政事堂。
“寇相,出大事了!”
陈琳进了政事堂,沉声道。
寇季见陈琳神情凝重,疑问道:“出了何事?”
陈琳沉声道:“应州知州,不服官家铁律,纠集了应州大户,私放了罪籍,领着罪籍们高举起反旗。
原本在寰州、云州等地安心劳作的罪籍,纷纷暴起,杀了他们的从主和当地官员以后,赶去应州投靠了应州知州。
如今应州知州正率领着叛军向古北口而去,准备冲出燕云,去辽地释放更多的罪籍。
燕云其他各地的罪籍如今也不安了起来。
一旦应州知州攻破了古北口,他们恐怕也会跟着起事。
消息是武德司的人传回来的,再过两日,八百里加急就会入京。”
王曾刚入门,听到了陈琳此话,脸色大变。
寇季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类的事情发生,他四平八稳的坐在哪儿,道:“原以为会是中原腹地的豪门大户跳出来造反,没想到他们这么怂,没一个人反。
到头来还不如一群罪籍有血性。”
陈琳苦着脸道:“寇相,现在是议论这个的时候吗?”
王曾忍不住开口道:“得速速派人平叛。”
寇季幽幽的道:“我在辽地杀的尸山血海,才过去了多久,这些人就忘记恐惧了。在禁军边上造反,还真是不自量力。”
寇季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吩咐道:“你回去奏请官家拿出兵印,让杨文广给镇守在古北口的王凯下令,速速领兵平叛。
同时派人拦下前来京中送战报的八百里加急。
让他们原路返回,不要引起地方上恐慌。
你再告知官家,我会去信给王凯,让他不必留手。”
王曾忍不住问道:“叛贼肆虐一府,一个王凯够吗?”
寇季冷笑道:“我大宋禁军有横扫天下之威,五万禁军,对上敌人二十万大军,也能一战。一群临时拼凑起的叛贼,还威胁不到他们。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古北口一观。
也可以顺便安抚一下百姓。”
王曾没有犹豫,果断点头道:“老夫去一趟……”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冷意,道:“既然你要去,那我就得去宫里跟官家说说此事。”
王曾点头道:“老夫这就去安顿好刑部的事情,然后回府打点行囊。”
说完这话,王曾果断离开了政事堂。
寇季和陈琳二人一起赶往了皇宫。
到了皇宫里,就看到赵祯正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玩乐。
寇季入了宫殿,施礼以后,笑问道:“应州等地有叛军,官家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赵祯放下了小儿子,对寇季笑道:“四哥不是也不担心吗?”
寇季笑着道:“若是别的地方生乱,臣还会忧心一二。可是应州等地生乱,臣一点儿也不担心。”
赵祯吩咐陈琳将小儿子抱了出去,然后请寇季坐下,道:“应州所在的整个府,都围在长城和雄关之中。
裏面的叛军从一开始就是瓮中之鳖。
更重要的是,南北两面都有禁军屯驻,朕不认为他们能突破禁军封锁。”
不得不承认,国家越强,帝王的威势和信心就越足。
若是在以前,有几州叛军肆虐。
皇帝立马会陷入到慌乱,朝野上下也会一片不安。
文武百官会为此事讨论好长时间。
最终会抛出一边平叛,一边招降的策略。
可如今不同。
大宋有雄兵百万,每一个都是百战之士。
手里又有火器助威。
最关键的是,叛乱之地还在包围圈内。
根本不会对大宋产生大的动荡。
平灭起来相当容易。
所以赵祯和寇季连百官都不用召集,轻轻松松的就决定了平叛之策。
寇季把之前跟陈琳说的话给赵祯复述了一遍。
赵祯立马派人去召杨文广,同时吩咐杨文广带兵印入宫。
杨文广一到,赵祯立马起草的平叛的文书,用印以后,派人快马送出了皇宫。
就在快马赶去古北口的路上,古北口已经发生了兵事。
应州知州林文龙,在应州举旗造反以后,打着还罪籍一片青天、还豪门大户一个富贵的旗号,杀出了应州。
从者巨万。
其中一小部分是豪门大户的人,绝大多数是罪籍。
罪籍本就是马背上生长起来的人,心裏藏有凶性,平日里被周遭的兵马压制着。
如今林文龙放开了他们,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一行人在应州各地烧杀抢掠,十分疯狂。
其他各州的罪籍也纷纷响应。
林文龙知道入大宋腹地必死,所以领着叛军往古北口杀去,希望突破古北口,引动更多的罪籍造反,求一条活路。
裂土封国他不敢想。
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寇季率领着大宋雄师,将一个庞大又强盛的大辽帝国捶到了灭亡。
他若裂土封国,寇季一到,恐怕顷刻间便叫他粉身碎骨。
林文龙虽然胆大妄为的造了反,但却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在寇季率领的雄师下裂土封王的地步。
他只想杀出古北口,引动更多的罪籍造反,然后祸乱整个辽东,报复一下朝廷,然后自己带着烧杀抢掠得来的财货出海、或者北上,去逃命。
在不愿意舍弃财货的情况下,林文龙选择了做一个亡命之徒。
林文龙率领着叛军杀出了应州,一路北上,过州过府,解放罪籍,杀官造反,烧杀抢掠。
等到他率领着人冲到了古北口以后,背后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在各地当奴仆的罪籍,还有一部分是挟裹的百姓。
林文龙和跟着林文龙造反的人,只占据一小部分。
没有任何纪律约束,也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二十万人汹涌着冲到了古北口。
古北口一段的长城上。
王凯身着重甲,迈步在长城城头上,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叛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冲击古北口,是觉得我王凯好欺负吗?”
“大将军这是被人小瞧了。”
王凯回头瞪了一眼副将,喝斥道:“要你多嘴?”
副将嘿嘿一笑,也没有还嘴。
王凯盯着汹涌而来的叛军,冷哼了一声,“想冲过古北口,去辽地捣乱,也不怕崩了牙口。
本国公不是善类,狄国公也不是软柿子。
最重要的是,辽地可没有什么豪门大户。
没有你们作乱的土壤。”
副将赞同的点头笑道:“迁移到辽地的大多数都是贫苦的百姓,他们心地善良,所以对待罪籍极好。
罪籍们以前在辽国统治下,过的十分凄惨。
如今跟着我大宋百姓劳作,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屋舍可住,孩子们还能读书。
他们别提多舒服了,根本不可能作乱。
如今辽地,除了一些辽国残余的贵族还有作乱之心外,其他的罪籍更关心的是早早脱籍,早早的过上和我大宋百姓一样的日子。
谁有心思跟人作乱。”
王凯听到了副将的话,也笑了,“此前一个萧氏残余,躲在百姓中间图谋不轨。才将自己的心思崭露出来,就被其他的罪籍打断了腿,送到了户主家中。
林文龙若是引领着叛军出了古北口,恐怕面对的不是成千上万来助他们造反的罪籍。
而是成千上万想弄死他们,然后拿他们脑袋脱籍的饿狼。”
大宋罪籍脱籍,无外乎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