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本崭新的书籍摆在柜台上。
大家立刻往前涌去,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本,这得去抢啊!
“多少钱?”
被挤在前面的一个书生,将钱袋往柜台上一放,喘着粗气问道。
那掌柜的道:“一百文钱一本。”
“一百文钱?”
一个书生惊呼道。
要知道如今的书籍,除非是被朝廷垄断的,私人售卖的大概都在三十文钱左右,这一下涨三四倍,未免也太坑了一点吧。
这些书生、才子还是比较理智,一听这价钱,立刻就抱怨起来。
掌柜的朗声道:“各位才子稍安勿躁,且听小人一言,之所以卖这么贵,因为这是正版。”
“有何区别?”
“这区别就在于,我们还得支付一大笔钱给晏先生,去购买晏公诗词的版权。我们东主张三郎也说了,我们应该要像尊重农夫的劳动成果一样,去尊重读书人的劳动成果,盗卖他人诗词,不仅仅是有违道德,更如同偷盗农夫的粮食一样,是一种非常可恶,且违法的行为。读书人也应该获得相应的回报。”
这一番话下来,抱怨之声立刻就变成赞美之言。
因为前来抢购的都是读书人。
抛开尊重不说,今日晏公的词能够卖这么多钱,明儿我们的词.。
说到底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而在书铺对面的酒楼上,坐着两个年轻人,正是张斐与晏几道。
“晏先生昨日没有睡好?”
张斐见晏几道双目红肿,布满血丝,不禁问道。
“昨日与几位好友多喝了几杯。”晏几道讪讪一笑。
昨日他被迫在白矾楼举办了一次庆功宴,当时太多好友来向他道贺,樊正也想笼络晏几道,于是赠送了他一桌宴席。
晏几道可也曾青楼浪子,几乎就没有怎么睡。
“原来如此。”张斐点点头,又道:“晏公的诗词集如此受欢迎,在我看来,主要是因为晏先生所写出来的故事非常动人。”
“不。”
晏几道赶忙道:“这主要是因为父亲大人的词,本就受人欢迎,再加上三郎的主意,才会如此受人喜欢,我不过是帮帮小忙。”
他性情比较高傲,所以这绝非是他的谦虚之语,在他看来,自己确实也没有怎么费神,完全就按照张斐的想法,随便写写,又不是写什么千古绝句。
能有多难。
张斐笑道:“但是在我看来,同样是晏公的词,同样是我的主意,但是换个人来,可能就不会这么受人欢迎。”
晏几道很不好意思道:“三郎谬赞了,几道愧不敢当。”
张斐却道:“如果晏先生愧不敢当,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晏几道诧异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这种名利双收的事,很多人肯定也会效仿,所以.所以我还是希望晏先生能够继续帮忙。”
晏几道瞧他一眼,没有做声。
张斐道:“我可以拿正版书铺的两成股份来作为回报,请晏先生来正版书铺帮忙。”
“不是钱的问题。”
晏几道忙道:“只是我乃朝廷官员,这实在是有些不妥。”
我堂堂一个官员,你让我辞官来这里做事,但凡是个聪明人,也不会这么干啊!
张斐笑问道:“晏先生可知我为何能够入仕为官吗?”
晏几道一愣,“当然是因为三郎争讼的本事。”
张斐点点头道:“但如果我是直接凭借我岳父的关系入朝为官,晏先生认为我还有今日这般成就吗?”
晏几道微微一怔。
张斐自问自答道:“我估计肯定不如今日,因为我不知道会安排什么职位给我,也许是我所不擅长的,又也许即便我做得好,也不会受人关注,而不像现在这样。
是别人先肯定我的能力,然后再举荐我入仕为官,故而我的仕途才会一帆风顺。对于晏先生而言,也是如此,晏先生在现在的职位上,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显然写书和编排戏曲,是更能够体现晏先生的才华。
等到晏先生名望大了之后,晏先生所期待的仕途可能就是水到渠成,许多事情刻意强求,反而求而不得。”
这一席话,令晏几道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立刻起身,拱手一礼,“三郎一席话,使得在下茅塞顿开,真是多谢,多谢。”
郁郁不得志的原因,往往在于你现有的平台,是无法展现出自己的才华,此时转行,做自己擅长,且有兴趣的事,或许能够得到更好的仕途。
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本事。
张斐赶紧拱手回礼,道:“晏先生的意思?”
晏几道迟疑少许,道:“我还得跟我家人商量一下。”
言下之意,我是愿意的。
张斐笑道:“那我就静候佳音。”
说到家人,晏几道又突然问道:“对了!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三郎。”
张斐忙道:“晏先生请说。”
晏几道道:“这父亲的词并非应该属我独有,我应该拿出一些钱来分给兄长们,但我实在是不擅于处理这些事,三郎认为我应该拿多少出来分给兄长?”
张斐想了想,道:“若是从珥笔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拿三成出来足以。”
“三成?”晏几道道:“这也太少了一点吧。”
张斐道:“虽说是晏公的诗词集,但其实晏先生的文章占比更大,也是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说晏先生拿出三来利润去分给其余兄长,即便对簿公堂,我也能保障晏先生不会输。”
他到底是一个珥笔,他在契约中就写明这个问题,这诗词集的着作人,可不是写得晏殊,而是晏几道。
如果晏几道的家人要打官司,他是绝对不会输的。
“我怎能与兄长对簿公堂。”
晏几道吓得直摇头,虽说北宋这类官司已经是屡见不鲜,因为是有法律规定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家族而言,这是决不能发生的,又想了想,道:“你说拿七成出来,分给兄长他们,他们会不会不满?”
张斐挠挠头道:“这这我不知道,但是七成是否多了一点。”
“多么?”
晏几道点点头道:“你都认为多,那哥哥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
张斐只是微微一笑。
他说得法律问题,晏几道问得却是亲情问题,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也不便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