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对于这种盘外招,其实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玩过,而宋朝强敌环伺,当然也这么玩过。
反之,辽国也有大量间谍在宋朝,他们也从事破坏工作。
而张斐这一招,最新颖的两点就是在于,他这回利用的是全新媒介,也就是报刊,还有就是他是利用制度去蛊惑人心,制造敌国内乱,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关键,张斐是有证据的,也就是熙河地区的成功。
所以,赵顼很快就能够领悟其中道理,也并没有犹豫太久,便采纳张斐的建议,决定尝试一下,反正尝不尝试,他都已经将自己小部分权力,关入笼中,而他这么做的原因,也就是为了开疆扩土。
那为何不试试看,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于是,他决定让张斐全权负责此事,还是让李豹与之联系,那边则是安排晏几道来负责文字方面的工作。
回到家里,刚抱上两个儿子,都还未来得及跟许芷倩、高文茵讲讲其中趣事,司马光就找上门来。
因为司马光对于张斐此番巡察,是非常看重的,要知道这是公检法推广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巡察,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在张斐临行前,他也是各种叮嘱。
结果半年就回来了。
这.。
司马光无法接受。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光很是忐忑地问道。
张斐摇摇头道:“没有发生什么事,一切都非常顺利,司马学士为何有此一问?”
司马光听罢,却是更加困惑,“这四五路州县,你半年就跑完,你在巡察甚么?”
这古代巡察,是一向非常重要的任务,毕竟此时的通讯非常不便,中央如何得知地方上的请,就得派出巡察使,去实地考察。
张斐笑道:“这可得怪司马学士。”
“怪我?”
司马光震惊道。
“嗯。”
张斐点点头道:“谁让司马学士安排的人,个个都是道德楷模,无可挑剔,最初在大名府的时候,我还打算说上几句,结果那程庭长直接一本根据法制之法编写的书籍甩在我脸上,我都张不了口啊。”
“你少胡说。”
司马光瞪他一眼:“这么多州县,就没有一点问题吗?”
张斐无奈地笑道:“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就算司马学士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程庭长他们。”
司马光道:“我当然相信他们,但是地方上的事恁地复杂,难道他们都没有遇到问题吗?”
“之前是有的,但是有了《临时法》,他们就没有太多问题,因为一切答案都在里面,我说得反而不能在作数。”
张斐又将此番巡察的经过,大致跟司马光说了一遍。
司马光道:“可是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许多州县还是有着诸多问题,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张斐道:“要说这种情况,那确实是有,其中问题还不少,但那都是官府的责任,不归我们管,我只关注公检法。现在就看那些知州、知县,能否想办法提升百姓的财富,我们公检法只是守住百姓的正当权益。”
是呀!如今已经政法分离。司马光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思想就还那种传统的官员思想,大包大揽,但关乎这个问题,之前已经说得是非常明确,知府、知县的政绩,就看百姓每年所得财富是否增长,突然又问道:“你当真认为,依靠政策,可以提升百姓的财富?”
张斐愣了下,笑道:“司马学士不是向来相信,这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吗。”
司马光听罢,不禁叹道:“但是今年所发生的事,令我对此也有些困惑啊!”
张斐十分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能够扭转司马光的理念,这不可思议啊!
司马牛难道弯了?
司马光道:“首先,就是税币。经过我的一番观察,这税币确实能够令国有所增,民也有所增。
其次,最近京城有一个名叫谢良景的商人,他创造出一种还魂纸,就是将用过的纸张回收,又造出新纸来,虽然纸张是远不如新造的纸,但价钱非常低,这普通人家也能买得起,尤其是对于那些学院而言,是非常适合,我都买了一些回去练字。
不但如此,今年江南的一个商人也送来一种竹纸,可用于双面印刷,你们正版书铺都出过一起双面报刊,据说现在三司正考虑将这种竹纸用于税币。”
张斐惊讶道:“我真的只出门半年么?”
司马光愣了下,“你为何这么说?”
张斐道:“我这才半年,造纸术怎么就取得这么多突破。”
司马光道:“这都是有原因的,自从你们正版书铺开始印刷报刊和书籍后,这纸张是明显不够用,另一方面,废纸也变多,故而才有商人想到利用废纸造新纸。
至于那种竹纸,也都是因为印刷方面的需求,他们为求生意,才造出这种更适合印刷的纸张。”
这并非是一夕之功,是积累多年,才爆发出来的,原因就在于出版物变多,读物已经彻底走入百姓的生活,需求量自然变大,这北方缺纸,就想着废纸回收,而南方是主要造纸所在地,于是他们就想着改善造纸术,争取脱颖而出。
如果谁能够垄断印刷纸,一夜之间就能够暴富,需求量实在是太大了。
“原来如此。”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但这又是如何改变司马学士的理念。”
司马光叹道:“之前我认为,这天下所生,皆是地里长出来的,不在民间,自然就在官家,但是这似乎不适用于商人。”
可惜我不太擅长化学,要是我弄出化肥来,这老头不得怀疑人生啊。张斐暗自一笑,又道:“王学士没有在司马学士面前耀武扬威吧?”
“他敢。”
司马光哼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那新政,哪一样不是抢百姓的钱,只是在他看来,抢商人和地主的钱,那就不叫抢,同时能够让百姓少还一点利息,那就是功德无量。”
张斐只是笑了笑。
这世上最懂王安石的,莫过于司马光,反之亦然。
司马光又问道:“这些先不说了,我们还是关注公检法,你这巡察下来,可有接下来的打算。”
张斐道:“我的打算,全都寄望于司马学士身上,公检法能够成功,我的功劳最多只有三成,司马学士要占七成,正是因为司马学士的合理安排,才让此番巡察,无功而返。
但是目前还有很多地方,尚无公检法,这需要司马学士再做安排,慢慢在各地建设起公检法。
其余的,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目前这项制度已经是非常完善。”
司马光点了点头。
正当这时,这许遵放衙回来了。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张斐刚忙出门行得一礼。
许遵先是跟司马光互行一礼,然后向张斐问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他早先就已经收到张斐回家的消息,故此没有表现出太惊讶。
司马光笑道:“看看,就连你岳父大人都觉得你回来的早。”
张斐笑道:“这都是因为司马学士安排过于妥当,导致我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司马光忙道:“仲途,你可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懒,图个省事,哪有这么巡察的。”
许遵是连连点头:“相公言之有理,可惜我这实在是管不住这小子,还得劳烦相公帮我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司马光沮丧道:“我要能管得住,那我得天天管着他,你女婿的口才,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遵打了个哈哈,又赶紧请司马光坐下。
三人坐下之后,许遵又稍微问了问情况,张斐也是如实相告,都很顺利,所以他回来的早,并且将功劳全部推给司马光。
许遵也顺着恭维了司马光几句,然后便转移话题:“不过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方才我们接到一桩官司,比较犯难啊。”
张斐问道:“什么官司?”
许遵道:“是这样的,最近临安县有一个名叫李笺的纸商,带着一批竹纸来到京城,他贩卖的纸张,被三司看中了,并且经过尝试,三司的官员都认为这竹纸最适合用于税币,故此三司打算将这种纸张纳为贡品,专供朝廷所需,但是李笺却不愿意,他更想跟正版书铺合作,于是就告到检察院来。”
“看看,看看。”
司马光激动道:“我方才说什么来着,他们这就是在抢啊。”
张斐问道:“成为贡品有什么不好吗?难道朝廷不付钱?”
司马光道:“如果不是专供,一般是不给钱的,就算是地方上贡朝廷的,如果是专供的话,也会给一些钱,但这钱肯定不多,那些商人也不想自己的货物成为贡品。”
张斐听得眉头一皱,突然问道:“目前有很多这种贡品吗?”
司马光道:“也不少,主要就是瓷器、丝绸,还有文房四宝,但其中多数都是因为稀罕才列为专供朝廷。”
张斐稍稍点头,是若有所思。
司马光见这小子不说话了,问道:“你在想什么?”
张斐一怔,“我在想这个官司。”
许遵道:“这官司不太好打,他们是有权这么做,临时法中,也未就这制度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