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绍兴、明州、温州、福州、泉州、广州、武昌、襄阳、重庆都是二十万户左右的大城,官家。”“这就是我们大宋的城市的人口。即使按一户三人算,每一城都有六十万之众。”李纲将盘子推到了官家面前,放上了一粒又一粒的米。赵桓这个时候,才看到了李纲手里居然攥着一把米。这一粒米就是一座城,散落在盘子上。“夜市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这个城市的繁华程度,所以官家,我们大宋很富硕。星星点点的大城啊。”李纲将整个盘子上的米全部倒掉。李纲将酒樽和酒杯放到了盘子上,继续说道:“至道末年,正赋约为两千万贯,征榷约为一千一百万贯,而商税约为四百万贯。这个高越一扎的酒樽,就是我大宋正赋,这个高约一寸的酒杯,就是我大宋的商税。”赵桓点了点头,总计约为三千五百万贯,正赋是农业税,而征榷和商税,就是非农业税。而农业税的比例所占的比例约六成。“天禧末年,农税约为三千万贯,而非农税,约为四千万贯。这个时候,这个酒樽是商税,这个酒杯就是农税了。农税就只占四成了。”“到了今天,农税还是三千万贯,但是非农税已经高达六千万贯,官家,这个时候,农税已经只有两成不到了。而商税,却占了八成。官家,这就是我大宋的赋税结构。”赵桓点头,他听明白了李纲的意思。李纲就是在炫富,李纲告诉他,每年将近亿贯的财政收入。“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大宋的商税都是让城中的员外、帮会承包税收。”“对酒、醋、陂塘、墟市、渡口等税收,都是员外和城内的帮会负责征收。”“由计省出人核计应征数额,招商承包之后,承包者,也就是扑买的人,按定额向官府缴纳税收,然后超额的归了员外和帮会。”“这就是大宋的商税的收缴的方式。”李纲说完了炯炯有神的看着新帝。他说这么多,希望官家能够明白一些大宋的商税运营制度。赵桓皱着眉,看着李纲。试探的问道:“这些员外、帮会暗中勾结,会肆意的加大对百姓的税收?”李纲点头,说道:“何止!”“员外与帮会的这些成员做的事,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大宋商税只有两种,过税,每关值百抽二,是对行商抽的,住税,值百抽三,是对坐贾抽的。也就是说大宋的商税很低。”“臣最近了解了一下天子脚下的汴京城,过税,行商十抽一,住税,坐贾,十抽三!”“也就是说员外们和帮会成员们,比大宋朝堂的税收还要多十倍左右?”赵桓一愣,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这直接翻了十倍的收!“吴敏、李擢、李邦彦这些朝堂大员,官家在抄他们家的时候,不觉得他们比当时的开封府尹,郓王殿下,家财还要丰厚一些吗?”李纲一语道破天机。这些官员们员外、帮派的勾结,不断的啃噬这大宋的根基啊!“都是些国之蛀虫啊!大宋这颗大树,就是被这么一点点啃噬掉的啊!”赵桓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能抄出这么多钱来。自己现在的内帑还有超过一万万贯的大钱,感情都是平时他们欠朝堂的!“官家,商税改制势在必行,此等扑买制度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大宋了。现在他们巧立名目,不断设税立赋,交给朝堂的却是定额。”“扑买从中的牟利,都会用于所谓的帮派建设,帮派在城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就会愈加贪婪,不断的加高税赋,恐怕用不了十年,就会直接导致大宋的商税崩盘。官家,改革商税的时候到了。”赵楷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李纲要说什么。只是他有些疑惑,问道:“李太宰,朕的大宋为何要用到这群地痞流氓去收税?我们计省没有人吗?”赵桓非常疑惑。“大宋有官无吏。官家。”李纲回答道。“官,乃是朝廷任命,发放俸禄,定期考核升迁罢黜,有品阶,可以进行决策的称之为官。朝廷命官,即为官。而吏,府史胥徒,可以看成大宋的吏。”“衙前、专副、库掏子、杖直、狱子、兵级都是负责具体办事,但是这些公人吏员都是命官到了地方,选出来的,具体怎么选出来,官家能猜得到吗?”李纲问道。赵桓脸色愈加难看,说道:“乡绅、地主、员外、帮会纠缠在一起,地方势力太过强大,命官也只能妥协。所以,这些公人吏员,其实是这群人的狗?”李纲再次掏出了那个大盘子,怅然的说道:“官家,你看这个酒樽,高越一扎,而这个酒杯高约一寸。这酒樽是这些乡绅、地主、员外、帮会。而这酒杯其实是我大宋朝堂的朝廷命官。”赵桓脸色冰冷,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说道:“那这大宋到底是谁的大宋!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是他们的天下?!”赵桓一直以为大宋是什么?是高度中央集权的,每说起大宋,都是中央集权的巅峰等等词汇。直到李纲把这盘子摆在他面前,给他说的明明白白。赵桓才知道大宋皇帝是多么的憋屈了。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自然是官家的天下。”李纲赶忙连连摇手说道。李纲指着抓着盘子的手说道:“官家是这只手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否则官家安能言皇帝?”“要是看不了这酒樽,就把酒樽摔了。要是看不了这酒杯,就把这酒杯扔了。大宋有的是人,大宋也有的是人才。也有的是一心报国之人。”李纲忽然扬手把酒樽和酒杯全部打碎,然后说道:“官家在朝堂上,让臣知道谁是敌人。”“那臣告诉官家,大宋的敌人,在臣看来,金人是敌人,而是这酒樽和这酒杯啊,他们也是敌人啊!”“官家想要喝酒,就得靠这个酒樽和酒杯。”“那官家若是把这酒樽摔了,这盘子还是这盘子。没了酒樽和酒杯,就是一时间没有办法喝酒而已。”李纲笑着看着官家,他在朝堂上,肯定会给赵桓面子,既然他想要的休养生息的国策,已经拿到手了,自然是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这私底下,自己还是要告诉官家,大宋的敌人不仅仅是蛮夷,还有这些人。赵桓突然将手中盘子扔在地上,盘子哐当随了一地。笑着说道:“朕觉得你李太宰是想说这个,朕要是不好好干,这大宋说没了就没了。”李纲脸色煞白,有些惊惧的看着赵桓。他的确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只是明显有些喝大了的官家,居然真的看出来了。上扶社稷,是宰相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