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打量着陆地飞舟,这飞舟甚至都没有涂漆,就这样原木色摆在这。赵桓还能看到第一层里面的踏板,共有八个位置。与赵桓追求舒适性的大驾玉轳不同,这个车上没有那么多豪华的配饰和精美的图案。虽然质朴了些,倒是实用的紧。最下面一层的动力舱,很低很低,人要弯着腰才能进去,刚好能够坐下。而上面第二层是密封的,赵桓从外面看不到,顶层带栅栏,露天可以捆绑货物。整个飞舟一共不到三米的高度,倒不是很大,一个长方形的梭子一样,俯卧在地上。车同轨是秦始皇干的,车轮之间的距离六尺左右。“为什么不涂漆呢?”赵桓看着这陆地飞车问道。“涂成大红色的话,太费钱了…”李纲挠头说道。赵桓沉默,这是大宋打仗的第四年了,从宣和七年打到了靖康三年,连富硕的大宋也有点打不起了吗?李纲看官家脸色充斥着担忧,笑道:“也有涂好颜色的车,不过味道很重,就没有给官家看。”赵桓一琢磨,明白了李纲为什么摆到一个原木车给他看了!其实李纲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打钱!这是哭穷!套路啊,李太宰啊,你也不老实了啊。赵桓笑着走上了扶梯,亲自钻到了车下面蹬了两圈,试了试,没蹬动。“这要是马带着跑,这舟工蹬的速度能赶得上马跑的速度吗?不会伤到脚吗?”赵桓发出了自己的疑问。然后看到了李纲极为怀疑的眼神。李纲拿出一个轮子说道:“我还以为官家会问些其他的问题呢。”“这是飞轮啊,官家那本机械原理里面一个简单的应用啊。用力向前踏的时候,链条带动飞轮向前转动。”“这时飞轮内齿和千斤相含,自然可以前进,当不用力时,飞轮千斤无不咬合内齿,自然就不会带动链条,怎么会伤到舟工呢?”李纲满脸的疑惑,赵桓看着脚下的动力舱,看了半天飞轮。他这才明白了这个陆地飞舟,说白了,就是个在铁轨上跑的自行车!李纲整得这么玄乎!说到底,还是靠马拉,人在车里的作用是助力。赵桓顿时明白了李纲到底整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也明白了李纲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的问题,就像是在问,人在骑自行车的时候,如果不蹬了,会不会被脚镫伤到……这么看来,的确是非常蠢。赵桓从这三米长的小车里,钻了出来,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发明。马力人助自行轨道车?“这陆地飞舟能飞多快?”他看着拉环的位置,仔细监视了一遍,之所以造的只有两米多高,主要还是怕侧翻。李纲俯首说道:“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不过得在每站都要换马,大宋马匹不是很多,所以这陆地飞舟还不是很多。”“那八人在车里蹬,完全是为了节省马力用的。”赵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马!从自己来到大宋开始,这个话题就一直徘徊在自己的脑门上,从来没有远去过。现在的草原劣马,仅仅够大宋的军队用,这一看就是运送粮草用的驰道,优先级,还不如军用的高。“孙翊在大同的马场,还没出马吗?不是号称百万军马场吗?”赵桓继续往前走着问道。李纲点头说道:“孙翊、杨总管的马圈,也就刚做起来不到两年,哪里有那么快的?”“这是个什么?”赵桓看着面前的车,满脸好奇的问道。在这座黄河渡口处的起点站,并不只有陆地飞舟和赵桓的大驾玉轳,还有一辆不是很高的小车。一米高,不到两米长,六尺宽左右的模样。李纲叹气的说道:“还没起名字,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太费力,也不知道怎么改。做了个样品。”“今年广备攻城作一直在做陆地飞舟的调教,结果做出来,没有马用,驰道最快的这个铁木轨路,只能这么干放着,大家都有点急,就寻思着用人力。”“这中间可以坐两个人,和陆地飞舟一样可以踩踏,但是这样坐在里面实在是占地方。就放不了多少货了。”赵桓点了点头,他知道李纲想要什么了!大宋缺马,这是事实,上京路刚刚收复一年不到,别说反哺中原,连自给自足都还吃力。缺马就要想办法更换动力,李纲的想法是人力代替马力。在陆地飞舟上,已经能看到李纲这个改良的想法了。他现在想做的,是一个能在铁轨上,跑动起来的小型人力板车来,先把修好的铁包木轨道用起来。“拿笔来!”赵桓大喝一声!刚才自己,是被李纲那整的玄乎的名字,奇怪的设计给忽悠了,现在到了他擅长的部分!赵英听到赵桓的呼唤,跟着另外一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没一会儿就抬着一张桌子,发梢插着笔,跑了回来。赵英从发梢上拽下来笔说道:“给,官家,不是羊毫,官家要是不习惯我再去找找。”赵桓看着气喘吁吁的赵英,说道:“不用狼毫的,朕也能用。”赵桓刷刷刷的在纸上画出了一个三视图来,然后又画了几个图,看着旁边的小太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两天老是看到你。”小太监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赵桓问话,赶忙说道:“臣小黄门孙历。”小黄门看起来带这个小字,可是在内宫的品秩里可不低。而且能被赵英带在身边耳提面授,想来是一个伶俐的人。就比如刚才,赵桓要装逼…不是,赵桓要画画,孙历就做的很好,压住了被风吹起来的纸角。赵桓拿着纸张指着图说道:“人力轨道车,你可以叫他手轧车,可以设计成两个人,也可以设置成四个人。”“利用杠杆原理,带动斜轴,斜轴带动曲轴,自重不到两百斤,大概能驮三四百斤的货。”“完美符合你的要求,不需要马力,只需要人力,跑的也挺快的。大概一个时辰能跑八十里地,速度不算快,拉的不算多,但是制造简单。”李纲看着这张图看了好久,俯首说道:“官家英明啊,这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赵桓深知人力轨道车,最后会被淘汰,笑着说道:“哪里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个小问题而已。”“等到几个马场出马了,陆地飞舟估计才是货运的主力,我这个两人小车,还是太小了些。”李纲小心翼翼的将官家画的话收好,说道:“官家,有所不知啊。这驰道没少花钱。”“尤其是这铁包木轨道,一里就是七千贯还不够啊,燕汴驰道,花费了整整将近七百万贯!”“还不算各站点的花费,还有以后更换全铁轨,那更是一笔高昂的数字。”“其实广备攻城作压力很大,这路修好了,却迟迟不能用,没东西可以用!多少人都等着抓工赈院的小辫子呢,好参上一本。”赵桓听到这,脸色突变,大声的说道:“我看他谁敢!”赵桓最烦这种人,没事就顶着顶好的国政,死命的找缺点!恨不得化身成为胡元,整天带这个放大镜看人!“不给时间、不给机会、不看全部、甚至纠缠起来成群结队,把这种利国利民的国政,往死了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很简单!等到朝廷没钱修路的时候,把这些路扑买的时候,他们自己占了去!”“那是为了朝廷?那是馋金桥银路的利润!”“下贱!”赵桓的气很大,赵英和孙历瞬间趴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官家在文德殿杀那一百多个大臣的时候,都没这么生气啊。连李纲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原来只想抱怨两句国事艰难,没想到惹了官家这么大的火气。李纲当然有这个资格抱怨,作为赵桓登基以后,赵桓头号大臣!至今都是独臣的他,这些牢骚话,他没法跟别人说,只能和皇帝说。没成想一个小小抱怨,抱怨广备攻城作设计不出合适驰道的产品,没思路的几句闲谈,引来了官家这么大的火气。赵桓依旧余怒未消,想了半天,说道:“就是马拉着在驰道上跑,那也比马车快!比马车省劲。”“有一个算一个,谁言驰道需要停下的。”“朝堂之外暂且不论,朝堂内的朝臣,第一次一律罚俸半年!第二次一律给朕扔到上京路去种牧草去!再有一次就流放岭南去。”“不!第二次就给朕罢官扔到岭南去!反了天了!吃国朝的粮,不给国朝办事,还净扯后腿,砍了都不过分!赵英记下来,成为常例!”赵英哆哆嗦嗦的问道:“官家言废驰道之事,是罢黜还朝还是砍头啊。”“你说呢?”赵桓瞪着眼问道。赵英不敢再问,就记上了个砍头。李纲也擦着脑门的汗,他也不敢问,也记成了砍头……毕竟,砍头都不过分,是官家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官家,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啊。”李纲左右看了看,也只有自己问合适。朱琏一直注意着赵桓这里,看到赵桓这么生气,也走了过来。搀着赵桓说道:“官家,不要太生气了,出了什么事,解决什么,气大伤身,赵都知,去取些茶水来。”孙历麻溜的爬起来,去车驾那边取水去了。朱琏笑着说道:“喝口水,顺顺气。臣妾出发前烧了些生姜红糖茶,袪寒暖胃。”赵桓终于把气消了一大半,这顿火发的,的确有些没来由些。他看着李纲问道:“李太宰,你说咱们脚底下这是什么?”李纲跺了跺脚,说道:“官家,咱们脚底下是大宋!”赵桓点了点头,李纲的答案,是标准答案,但是他说的不是这个。他踩了踩脚底下的碎石头说道:“咱们脚底下是道砟。”“那李太宰你说这道砟,有什么用?”赵桓笑着问道。道砟是铁木轨道下的那层小石子。朱琏也是好奇的看着李纲,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君臣奏对,显然这不是国政,她可以听。李纲愣愣的说道:“排水啊,减震啊,这夏天大雨,没这层道砟哪里能把水排了?这陆地飞舟一个都五百斤了,加上货物,没这层石子,早压下去了。”“还有一个妙用!李太宰。”赵桓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