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翰被斩首示众,就在沈州军寨大营里,赵桓并没有围观砍头的兴致。他听到了军寨中的大声叫好的声音,略微有些惆怅。“过去大宋在重文轻武的路上越走越远,现在朕这样算不算矫枉过正?后世之人,会不会说朕穷兵黩武?”赵桓皱着眉头看着大宋军寨里,大宋的军卒对战阵的渴望,写在了脸上。秦朝硕大的王朝崩塌,固然有赵高乱政之嫌疑,但是未尝没有频繁动武,导致的各种社会矛盾的加速。汉武帝轮胎罪己诏,也是频频动武,南征北战,百姓生活变得艰难。隋朝怎么亡的?把几辈子干的事,想一辈子干完,操之过急又薄情寡恩的隋炀帝,最后被天下人所弃。赵桓看着好战的大宋军卒,心里泛起了一些担忧。“臣以为,官家做得对。”赵英端了一大堆的札子,看着长吁短叹的官家说道。赵桓用鼻子发出了哼声,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说道:“馋臣。”赵英笑着说道:“臣这不是谗言,臣这是有理由的。做决策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后果到底会怎么样,但是面对眼下局势,官家做的这些决定,是正确的,那就可以了。”“就你会说。”赵桓坐了起来,拿起了一本札子,翻了两眼,扔进了垃圾分类,这本札子是扬州知府上的问安的札子。“这些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问安,一句正话都没有。兜不住的时候才会说!出事就是大事!”赵桓又拿起了一本札子,这次是范汝为的札子,同样是问安。“朕好好的,需要他们问?”赵桓气不打一处来。他发现了朝臣们做事的风格,就是什么事都瞒着皇帝,自己兜着,兜着兜着,就把事情兜成了大事,弄的一发不可收拾。假大空,毫无实际内容。不管是宋江的梁山水泊,还是方腊百万义军,不都是如此兜出来的?这些朝臣们的札子,还不如各地的县尉们上的风闻录有用。至少苏州县尉们的风闻录还写了近日大雨滂沱,恐有险情。“这是臣子们在为官家分忧呀,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官家事必躬亲,还要他们有什么用。”赵英也是无奈,他做的这个分类架,就属垃圾筐最大,就这每天还要装满。“宗相公的札子,官家。”赵英将宗泽写的一封札子递给了赵桓,赵桓看了几眼,脸色终于变的凝重了几分。“官家为何如此模样?”赵英不解的问道。赵桓没有回答,翻着厚重的札子,说道:“把李太宰的札子翻出来。”赵桓看完了李纲的札子,终于脸色轻松了几分,但依旧一脸凝重说道:“回燕京歇一天然后回汴京。”“官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赵英听闻也是一阵惊讶,得亏是辽阳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要不然官家岂不是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赵桓将两本札子,递给了赵英说道:“长江水患。围垸皆溃,湘阴一带,水深齐屋脊,雨停未退,漂没商民之财畜物,不可胜计,连苏州府府衙都积水三尺有余,荆湖两路是重灾区,险情刻不容缓。”“两川,两荆、两江、两浙,约有农田两千万余亩受灾,现在已经统计出来约有数十个州县被大水围困,已经死了十四万人!”“如此险情,那个苏州知府!还在给朕上问安的札子!废物东西!以渎职查办此人!朕给他知府是让他牧守百姓,他牧守了什么?!整日里只顾着搜刮地皮吗?!”赵桓可是刚刚看完苏州知府的札子,通篇废话的锦绣文章,没一句提到了洪灾。【历史事件提醒:长江洪涝灾害,重灾区有洞庭湖区、鄱阳湖区、荆江、汉江中下游和皖北沿江一带。其以唐治理最好,每十八年发生一次大范围水患。而宋则每五年发生一次水患。】赵桓看着资料提醒,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大宋养士一百六十年,就养了一群废物中的废物!赵桓刚才还在长吁短叹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可是这帮人立刻就给自己掉了链子。汉唐治水,那是一等一的强,这还是在汉唐的降雨量远大于宋明清的情况下,黄河就是一个例子。在唐汉时候,黄河安稳了四百五十余年,要不是宋朝三易回河,还能安稳下去!当然降雨量大,黄河沉沙较少,对治理黄河的确有很大益处。但是长江流域的降雨,可是从汉唐到现在都未发生变化,这大规模的洪涝,每五年出现一次!尤其是在今年长江流域的降雨,相比较以往,并没有增加多少的情况下,居然围垸皆溃!就要问一问,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了。【历史事件提醒:清时,长江流域每四年发生一次大规模淹田毁地泡城的洪涝灾害。】嗯?这系统还是这么皮的吗?这是告诉自己大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吗?!正如赵桓所言,险情刻不容缓,赵桓在辽阳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赶紧赶回汴京才是正理。灾害的处理和善后安民,都是需要政策去支持,这些大事,也必须由大宋皇帝御批,自然要重视。若是完颜宗翰没有突袭沈州行辕,此时的赵桓已经在回燕京的路上了。“把苏州知府给朕下了,押解到汴京!若是说不出个好歹来,朕把他砍了以谢这十数万亡魂!”赵桓余怒未消的说道。“韩昉不日既到,官家,咱不等他了吗?”赵英忽然想起了韩昉之前写信,要代替完颜宗望来沈州继续和谈,而韩昉也做好了归宋的准备,连家奴都尽数解散了。不等韩昉,恐怕要生变数。赵桓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让韩昉到汴京就是,韩世忠安排保护之事,朕不能等他了。”赵桓很想为韩昉的归宋站台,韩昉也需要大宋皇帝的支持,才能名正言顺。但是现在灾情十万火急,他也顾不得韩昉一人了。现在赵桓的第一要务,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汴京,主持抢险才是关键。此时的苏州知府压根就不知道祸从天上来,他蹲在桌子上,看着桌下的水,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彷徨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