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欲请旨于陛下,开关放庆州百姓入大正县,做好筛选和排查,防止庆州鼠疫愈演愈烈,波及大正及辽东郡。古人云,堵不如疏。还请圣裁。”韩世忠又一笔一划,无比艰难的写上了这句。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段时间河间军对大正县的所有工作,全都白费了。但是,他与参将们商议了许久,综合县正和知县事对大正县理解,最终做了这个决定,放庆州百姓入关。大正县有很多亲眷都在庆州,这也是大正县为何两次不顾及魏承恩严令开关放人的原因之一。而第二个原因,就是若是庆州的鼠疫愈演愈烈不可避免的导致庆州百姓逃离庆州。风闻言事的县尉们最近抓到了很多翻山而来的庆州百姓,而且数量越来越多,这让韩世忠担忧。他也理解了为何前几日邸报之中,官家回绝了塘口市舶司关闭码头的决定,只是督促其做好筛查和隔离措施。眼下翻山而来的庆州百姓就是这样的例子,堵不如疏,越严厉的闭关之政,非法越境之人就会越多,让局势更加难以控制,而且大正县堵得越严密,辽东就会越危险。无法越境至大正县,那就越境至辽东,大宋的风险就会越大。韩世忠的内心甚至抱有了以大正县为试点的想法,倘若真的局势控制不住,把整个大正屠个干干净净。他当年随童贯征战江南,十抽一的杀令,他执行过,他在辽东还烧了十八个村寨,这对他来说,屠一县之地,并不难。韩世忠继续在札子上写道:“军器监广备攻城作有猛火油柜,可造成敌人的大面积烧伤却不致死,而每一个伤员都需要两个康健之人照顾,杀一人不若伤一人。”“倘若金国军卒对伤员弃之不顾,可严重打击敌人士气,臣以为此种武器可大规模列装。”“金人有师宋长技以制宋之国策,金国已仿效大宋建立了医疗队,某以为可以着重照顾其医疗队,进一步打击其士气,以推动大宋赢得对金战争的彻底胜利。”韩世忠又写了一些关于大正县防疫的工作总结,他写完了札子递给了参将,令其快马加鞭送往了汴京。他看着参将的背影,神情有些颓废,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一定会载入史册,功过是非,他只能留给后人评价。但是韩世忠却知道,大宋需要彻底的胜利,虽然这四年来的征战,粮草银钱和土地都如数发放,但是打仗注定消耗极大。而官家登基之后,接手的就是被太上皇霍霍了数千遍的大宋,这次孟太后之事,站在韩世忠局外人的角度看,其实侧面的反应了大宋官僚的反战情绪。官家的铡刀高悬,他们不敢作妖。而四年前完颜宗望直抵汴京,也让官僚们足够恐慌。官僚的问题好解决,实在不行杀了一茬,再换一茬好了,但是百姓们呢?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所以哪怕是赌上自己的身后名,他也要将自己的想法报给官家,让官家定夺。赵桓的确是收到了韩世忠的札子,对这个思想,他本人并不认同,甚至认为有伤天和,大宋乃是仁义之师,搞这种链式减员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欺负人。当然战争这种事,就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赵桓对韩世忠并没有偏见,保护自己人、加快胜利的脚步、释放青壮都是积极意义,他只是个人比较反对这种做法。“这些不能记,让御史挑挑拣拣,把大正县的事记上。再把这本给岳飞看看,他要是同意,就把猛火油柜列装。”赵桓想了想还是咨询一下自己最大的军事顾问比较靠谱,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大规模列装咱们没那么多猛火油呀,官家,王三品那里也要这东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但是要的量还是很大的。”胡元用手肘碰了碰左右御史,官家说了这个锅不给韩世忠,那就不给。“那就换一种呗,猛火油柜不行,那就上前段时间广备攻城作的烟熏弹,主要是思路,让岳飞看看再说。”赵桓笑着解释道。“官家,赵相公上了本札子,克烈部的禄汗听闻大宋今年水患严重、水疫肆虐,送了一万头羊来。官家这是克烈部的国书。”赵英那了一本札子过来,说道。赵桓拿过札子,略有几分叹气的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克烈部都知道咱们鄂州出了个赵承佑呀,唉,丢人。”赵承佑是赵氏宗亲,哪怕赵桓把他活剐了,又有什么用?不照样造成了恶劣的国际影响?【荒灾之年给你送肉吃的不一定是富人,但一定是安达。】赵桓开头就看到了一句北地的谚语,不过看着札子,赵桓疑惑的问道:“朕记得克烈部一个部族也就不到一万只羊,他们漠北三十二部,居然送了凑了一万头羊送过来?”对于克烈部,赵桓的态度一向是比较谨慎,毕竟那是凶名在外蒙古的前身,对克烈部的实力侦查,他一直没有放松警惕。赵英翻出了自己袖子里厚重的札子,翻动着看了半天,说道:“官家圣明,皇城司这边也查过一些。”“因为羊毛生意,这两年克烈部养的羊多了些,但漠北羊不足百万,马不足三十万,牛不足二十万,这个还是可以确定的。”“整个克烈部三十二部的实力,加起来,有的没的都算上,大约等同于咱们大宋一个县,当然指的是商贸上。”“这份礼对咱大宋来说不重,但是对克烈部来说,很重呀。”赵桓这才意识到克烈部送来这些羊的价值。赵英一琢磨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臣以为他禄汗是指着大宋给他撑腰坐稳漠北可汗之位,也指望着大宋的羊毛生意能让他们的百姓过点好日子,还有炭疽的事,他克烈部可处理不来。”“估摸着鼠疫闹得凶,禄汗也怕,真的在克烈部闹起来,他克烈部可遭不住。”赵英可是个地道的宋人,深入骨髓的华夷之辨,说的话自然有他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