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律法还停留在教会法的阶段,连法与道德都未做区分,这简直是糟透了。”安娜十分沮丧的说道。教会法,就是宗教制定道德规范的同时,又是法律规范,政权大力倡导法治的同时,有大力倡导所谓的道德感化,是特权阶级实行剥削的最大工具。他们甚至还未到法治和法家的探讨。这才是安娜如此神伤的理由。安娜振奋了一下精神,调整好了情绪,继续问道:“对于剥削而言,博学的陛下,是怎么理解这个词汇呢?”“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才听到了这本律法的核心原则。这实在是太糟糕了,你们东方人说话,都是如此的含蓄,哪怕是写在了纸上,并且公之于众,也需要去解读,才能完全明白其实际的含义。”剥削。赵桓看着天空中候鸟划过天穹,看着如同波浪般的云朵,在风的吹拂下不断的翻动着,他笑着说道:“快要下雨了,我们进延福宫再说。”赵桓的大皇帝系统虽然废柴了点,但是这个天气预报的功能,时常能让他装一把神棍。他们谈话的场所刚刚进入延福宫,大雨倾泻而下,打在了花苑和雁回池中,掀起了阵阵的涟漪。赵桓伸手把正在写课业的赵谌叫到了身边,这是国政,赵谌需要听一下大宋皇帝的言传身教。赵桓正襟危坐,仔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最早的剥削者,就是一些权贵的阶级,他们或者拿着棍子,或者拿着皮鞭,抽打脚下的领民的脚底,强迫这些百姓,拿出金银财物增强权贵们的势力。”“但是很快聪明的人就发现,用皮鞭或者棍子,强迫领民,这些领民就会逃出权贵的势力范围,毕竟他们长着脚,会动、会跑。领民逃跑,这本身就是对他们实力的一种削弱。”“比如眼下的宋金之战,大宋曾经三次开关放难民入关,金人很粗暴也很原始的打脚底的方式,导致了金人的农户变得稀少,粮草不济。而缺少了大量签军的金人,无力和大宋正面作战。”这番话一出,不仅是安娜,甚至连李清照的眼神中都带着一种,原来官家如此英明的神情。安娜不禁问道:“这是当初陛下决定开关放人的动机吗?李大家,那个词应该怎么说,高什么……”“高瞻远瞩。”李清照给安娜做了补充。赵桓哈哈大笑起来,摇头说道:“这是最近制定律法的时候,朕才想明白的。当初开关放人,有种种的考虑,但是并没有关于剥削的思考。”赵桓看到了李清照和安娜眼神中的那种炙热的消退,安心了几分,他很讨厌大搞个人崇拜,这是对自己皇帝这个职业的一种亵渎。普通的百姓,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他们的代表一定要同时是他们的主宰,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是不受限制、拥有无上的权力。这种权力保护他们不受其他阶级侵犯,并从最上层,赐给他们雨水和阳光。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这种将个人神化的作为,如同上古时期的部族,人们由于愚昧无知,产生了对自然物和自然现象的崇拜;氏族的图腾崇拜;对氏族首领、勇士的崇拜。这种崇拜造了无数的神。而赵桓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他反迷信还来不及呢,自己当然不能加剧这种造神运动。“棍棒、鞭子的剥削之下,催生了暴政和独裁,他们会用各种手段约束领民的逃窜,这个时候,就会造成暴乱,会宁府是金人的都城,前几天传来了东西两城拼的你死我活的暴乱,无论是逃跑,还是起事,都是对国家力量的一种削弱。”“棍棒和鞭子显然不能满足权贵对领民的剥削,聪明人终于开始对政权和民众的基本纽带,税赋二字下手,巧立名目,设立种种苛捐杂税,比起之前的棍棒、鞭子来说,没有那么粗暴、直接。”赵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爹爹,这些聪明人因为这些就会变成权贵吗?就是李太宰为何要一力推行商改、税改的原因吗?”赵桓摸了摸赵谌的脑袋,笑着说道:“是的。我们要确保,我们朝堂和百姓的这份以税赋的基本纽带,不成为乡绅、权贵、官宦这些特权阶级的敛财工具。否则这份契约失效的那一瞬间,大宋国帑就如同过去一样,入不敷出,无力做事。天下动荡,危及社稷。”“以后大胆的问,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及时的发问,朕无法解释,也会有朝臣们为你解释。”“追求剥削的权贵阶级,是不会放弃任何的手段,去剥削任何人,所以就有了赌场、妓馆去剥削那些聪明人。甜水巷、樊楼都是类似的真正的权贵站在背后,官宦、读书人、商贾去买单。”“而这次的《宋刑统》里,大宋的一些官僚们,极力反对拆除教坊和民间妓馆,他们认为这是他们的争做权贵应该有的享受,这就是典型的跪久了,就跪的十分自然,甚至乐在其中。”“这些官僚以为他们剥削了这些妓馆、教坊里的女人,殊不知他们也在被站在这些交易背后的人剥削。典型的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例子。”赵谌木然的点了点头,他有些还不能理解,但是他知道,朝堂里有的是读书读的脑袋锈的人,捧着一句,千里做官只为财,奉若圭音,视若至宝。“还有就是天方人的火寻圣茶,又名恰特草的物品,具有极强的成瘾性。权贵们就嗅到了这种商机,将这种火寻圣茶贩卖到了东方,而这次新的宋刑统里,就对此进行了强而有力的规定,贩卖类似火寻圣茶和制品的商贩,轻则徒刑,重则死刑。一律从重的特殊案例。”赵桓对着赵谌严肃的说道:“你且当朕迂腐,不得贩卖此等瘾品,归到祖宗之法里也可以。”赵谌用力的点了点头问道:“爹爹,这也是朝臣们激烈反对的事情吗?”赵桓嗤笑着摇了摇头:“官宦们只是坏,他们并不蠢,这一条没有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