槊杆表面略有一些刀剑噼凿的缺口,露出内里细密紧实的胶合木柲。无论是这积血浸透的颜色,还是那些破损的痕迹,都记录着此槊主人生前金戈铁马、英勇作战的岁月。
入手厚重粗糙的手感,让李泰也大感心潮澎湃,两手握住马槊原地挥练一番,脑海中不免便幻想起高敖曹当年马槊绝世的勃勃雄姿,越发的心旌摇曳、激动难耐。
若干惠原本送了李泰一杆军中制式的马槊,李泰觉得重量太轻,练过一段时间后转送给了李雁头。而高敖曹亲手打制并曾经用过的这杆马槊,却又重的有些超出他现在的臂力水平。
但李泰却不打算再将之转送旁人,力量和技巧不匹配那就继续练。来年手持高敖曹这杆故槊上阵杀敌,心理上便会有极大的优越感,心里甚至打算代代相传。
诚然好的马槊只要保养得宜,可以保存数十上百年之久,但马槊这种骑兵杀器主要还是流行于唐代以前,特别是魏晋年间。良槊打制不易,战场才是其归属,罕见陪葬。五代以后马槊便日渐式微,绝迹于世。
因此后世马槊实物极为稀少,李泰手中这杆高敖曹的马槊若能传及后世,即便不成国宝级的文物,也足以令一部分对古代战争史着迷的人为之疯狂!
李泰对这一杆马槊爱不释手,心里甚至生出一些想要见其饮血的迫切冲动,这或许就是物性通灵、凶兵影响人的心智。
他晃了晃脑袋,驱除脑海中一些过于血腥的想象画面,又小心翼翼的将这杆马槊摆回木匣中,又不免暗自期待这兵器不要蒙尘太久。
一行人返回中堂坐定,高仲密又着令仆员进奉餐食,虽然不再像李泰来到华州第一顿饭吃的那么丰盛,但也荤素搭配得宜,可见家中生计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
毕竟商原的庄园也算初步有了一些经营成果,尽管田亩还未有应季的大收成,但李泰就乡采买生活物资送回城里,也不必再受刘共之类的土豪奸商们盘剥。
用餐完毕,高仲密便先开口道:“月前大行台召见,着我九月同赴长安参阙,并有意将我转任太尉,共参十月大阅。”
这事李泰早听贺拔胜提起,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恭喜阿叔履新登高!”
西魏在改革六官制之前,仍然奉行北魏官职。八公虽然多为高官加衔,但位次也有高有低,太尉与司徒虽然都属于下三公,但地位却排在司徒前面。
高仲密却没有多少升官的喜悦,反而摇头叹息道:“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啊?我于西朝,寸功未有,荣位屡授,岂能不招人妒?”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无论是司徒还是太尉都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衔,但毕竟地位摆在那里。身在官场上,谁又乐意站在别人身后吃屁?
眼下西魏朝廷中,宇文泰那些北镇老乡们,担任八公高位的只有一个贺拔胜担任太师、王盟担任太保。
贺拔胜的威望和地位不用多说,王盟则是宇文泰的亲舅舅,这两人位居上公,也没人敢说什么。
高仲密最初以虎牢献降,被西魏封为司徒。这倒没什么,一则虎牢这个河洛东门对西魏意义重大,二则也是给东魏上眼药,毕竟高敖曹在东魏就是司徒。
可现在虎牢丢了,邙山一场惨败至今让人心疼,再把高仲密攫升为太尉,这就难免让人有些不忿。名位与势力差距悬殊,必然是会埋藏隐患。
但忧愁是一方面,既然这是宇文泰的意思,高仲密也根本没有反对拒绝的余地。
“阿叔时望既重,居此高位、与人为善,想也不会有触众怨。”
李泰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安慰高仲密。形势比人强,既然势不如人,当然也要有所忍让。
但究竟这样是否就能平安无事,李泰也说不准。西魏这个小朝廷,人事一团乱麻,只在旁边看着都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比如之前准备担任秦州刺史的若干惠,还未及上任,便又被任命为北华州刺史,不再去陇右跟独孤信斗法。
李泰也不知历史本就如此,还是自己这个小蝴蝶给扇的,问起贺拔胜内中详情,他也只是摆手不说。
“道理我当然明白,但有的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也实在让人无奈。”
高仲密先是叹息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阿磐你仰势贺拔太师,惩治桀骜乡人,实在妙算精彩,我自问都无这样的营事计略。现在门中又有一桩隐患,我想让阿磐你为我参详,该当如何处理才能周全?”
李泰听到这话,顿时闻到一股猪队友上线的味道,连忙说道:“我同阿叔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阿叔有事,直告无妨!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