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河阳三镇南城的某间石屋里,宇文邕拿到了高伯逸昨夜里吩咐郑敏敏代笔的“劝降信”。
娟秀的字迹,委婉的语气,毫无感情的文字,有鼻子有眼的建议,宇文邕看完信后,良久无言,心中掀起了一丝丝波澜。
信的大概意思是说,昨夜齐军攻城初露锋芒,别人没数,你心里应该有逼数,打下南城,只是堆时间和人命而已。
这样没什么意思。
所以,如果你觉得可以出来谈谈的话,那就明日午时,在南城外一里地的官道上大家见个面聊聊,神策军会退避三舍。
如果觉得没意思,那就按老规矩,你守你的城,我攻我的城,仅此而已。
至于要谈什么,见了面再说。
可以说,这是一封“毫无营养”的劝降信,甚至只能算一个邀约的小纸条。然而,信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又隐隐有些不一般。
宇文邕将这封信给贺若弼和梁士彦看了下,三人坐在一起思考对策。
信中强调是宇文邕必须“独自一人”,莫非是有诈?
“陛下,末将跟您一同出去,躲在暗处,保护陛下安全,如何?”
贺若弼看完信,沉声说道。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有侮辱智商的嫌疑。
宇文邕并未表态,而是看向梁士彦问道:“梁将军觉得如何?”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其实去不去都是次要的,高伯逸在信中说什么更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宇文邕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比后世妹子问男友“这件衣服怎么样?”
她心中早有答案,只是希望别人肯定她的判断而已(未必是喜欢这件衣服)。宇文邕问他们两人,自己要不要单刀赴会。
这不是在问要不要去,只不过是宇文邕希望他们的想法跟自己一致罢了。所以要怎么回答,本质上只是猜宇文邕的想法而已。
梁士彦沉吟片刻道:“昨日齐军攻城,确实是非常犀利。末将觉得高伯逸若是发个狠,未必不能攻下城池,或许是他不想多死人,毕竟神策军乃是他麾下嫡系,不值得在攻城战中折损。
既然他有把握,那么暗算陛下的可能性就不大。所以末将觉得,不但要去,而且陛下还要一个人大大方方的去,不可堕了气势。
再者,高伯逸约见单独见面,或许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陛下说。末将等人跟着去了,反而不美。”
梁士彦拱手对宇文邕行了一礼。
宇文邕微微点头道:“确实,梁将军言之有理。我们被困河阳三镇,内无辎重,外无援兵。这么下去也毫无希望。
不如去听听高伯逸想说什么也好。”
高伯逸当然可以趁此机会逮住宇文邕,然后这样那样的一番操作。不过这种搞法,在现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实在是没有必要。更何况高伯逸是要篡位登基的人,他这样不择手段,不爱惜羽毛,只能说明未来成就有限。
那样反而是周国的福气。
周国是国家机器,内部制度已经很成熟了,少了宇文邕,不会分崩离析的,至少宇文宪就是个相当靠谱的选项。高伯逸也不会幼稚到认为搞定宇文邕,就能击败周国,统一北方。
“朕意已决,明日午时,朕一个人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贺若弼,你带着几十骑,在城外接应。一里地而已,还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宇文邕笃定说道,面色甚为坚决。贺若弼一肚子话堵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他总不能说高伯逸乃是言而无信的狡诈之辈,完全不能相信。
说是可以说,但是说了以后呢?你有什么对策?
对不起,没有。
如果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案,那就不要轻易的提出问题。这一点,贺若弼也是在父亲贺若敦死后,他才渐渐明白的。
没把握,那就干脆不要说。
“你们退下吧,朕有些事情要想一想。”
宇文邕有些不耐烦的屏退了贺若弼跟梁士彦,一人独自留在石屋里思索。
虽然说是一定要去,但他根本就不愿意去面对高伯逸。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作为周国皇帝,自己难道不要面子么?
……
南城向南不到一里的官道旁,穿着棉衣的高伯逸,倚靠着一棵老树,无聊的观望四周衰败的景致,感受到了万物轮回更替的沧桑。
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树前头万木春,洛阳城发于周,兴于汉,盛于魏(北魏),如今已经陷入沉寂,衰败不堪。
历史的轮回走过千年,也是洛阳该再次兴起的时候了。只不过,洛阳那座老城已经没救了,现在的洛河,已经不能适应时代,以鸿沟(楚河汉界那个)为主体,修建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已经是刻不容缓的要务。
然而做这些都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天下一统。没有这个前提,谈什么都是虚的。
高伯逸并不担心宇文邕会不会来,也不担心对方耍诈。因为,他的人马,就埋伏在附近,只要点燃烟火,这些人就会风驰电掣一样赶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高伯逸看到宇文邕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慢慢靠近,终于走到自己面前。他一个人来,身边连随从都没带。
跟自己一样。
“宇文邕,你很守信嘛。”
高伯逸微微一笑,对着宇文邕行了一礼,腰背笔挺,不卑不亢。
“朕乃九五之尊,自然是一言九鼎的,岂能不守时?”
宇文邕也是微微一笑,对着高伯逸行了一礼,二人就像是熟识但并不亲密的朋友一样。
嗯,或者叫熟人会更贴切些。
“说吧,你叫朕出来,有什么事情?威胁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朕并不害怕一死。
朕死了以后,周国也不会没有皇帝的。拿朕的性命做赌注,去赌周国会乖乖就范,你会输得很惨的,朕已经有觉悟了。”
宇文邕直接把话说死,如果高伯逸不识趣,说些没意思的话,那他可以转身便走。
“我可以放你一马,让王琳放开河道,你可以带几个人,找个熟悉驾船的渔夫,沿着黄河往上游走,回关中!
仅仅只有一艘小船而已。当然,船若是在黄河里翻了,那就是你命不好,怨不得他人。”
嗯?
宇文邕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是说,朕可以回到关中?”
宇文邕难以置信的问道。
如果可以活,谁会想去死?
如果可以回去当皇帝,谁愿意去邺城做阶下囚,甚至被人直接咔嚓?
求生是一种本能,更何况是宇文邕这样壮志未酬的帝王呢?
“对,我会放你一马。”
高伯逸平静的说道。
宇文邕很快领悟,所谓的放一马,绝非是没有条件的。要不然,高伯逸也不会单独约自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