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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建立的第十个年头,前期积攒的问题,因为高伯逸的乱入,而提前爆发。鲜卑六镇力量的提前削弱,使得北方世家比历史上壮大了许多。
他们的想法和胃口,自然也跟原本应有的大相径庭!
不过这些人也明白,河北,特别是邺城和周边地区,乃是齐国的“基本盘”。无论是他们,还是高伯逸,都是靠着这个基本盘生活的。
做人要有眼色,无论多么愤恨,不能砸自己吃饭的锅。
于是,某些人把目光聚集到了淮南,扬州!
根据货币的基本原理,当商品大量涌入,而货币本量跟不上商品增长的时候,货币升值,乃至加速升值,就是必由的选择。
最典型的例子在北宋檀渊之盟以后的那段时间。由于跟辽国之间的战乱平息,军费占比开始下降,又得到了“出口需求”(辽国贵族的商品需求),使得北宋手工业开始发力。
更加上辽国在国家治理上的观念落后,忽略了“铸币权”的重要性,使得辽国的铸币权被北宋掌控,北宋铜钱在辽国大行其道。
这就使得北宋的货币流通量,远远小于其需求!这在国外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权贵之家,将一罐一罐的铜钱和贵金属掩埋,以期待“升值”,导致更加剧烈的恶性通货紧缩。
此顽疾极大的打击了北宋经济,更是让依赖北宋经济的辽国痛不欲生。金国之所以可以那么快的干掉当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辽国,这本“经济账”,要记首功。
与之相反的是,如果流通的货物变少,而货币总量的减少,却跟不上货物减少的速度,那么就会出现人们所熟知的“通货膨胀”。
值得一提的是,通货膨胀只是一种表现,就如同人体发烧一样,它产生的原因,往往不能通过货币政策本身来判断。
这是超越时代的观念,后世之人或许人人都懂,但这个时代的人,很多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北方世家的某些人,开始把淮南,甚至是扬州,当成是自己的狩猎场。他们的武器,就是粮食。
谁都知道,今年齐国缺粮,其实,以往几年也是缺的,只不过跟南陈互市以后,用进口补足了缺口。而今年夏秋,南陈对北齐执行了“贸易禁运”政策。
北齐和南陈之间的交易规模虽然极大,但主要的大宗商品,说白了其实就是“盐换米”。其他的东西,都是附属商品,比如丝绸之类的,不是必需品。
由于淮南地区商品经济规模极大,所占齐国的货币交易量也是很大,所以,齐国所增发的铜币等物,多半都围绕着扬州运转。
突然一下子没了陈国的大米输入,附带的贸易也大受影响,连带着的各个产业,也大受打击,呈现整个地区和行业的整体不景气!
而在这一带流通的铜钱,却并没有减少多少!
所以不出意外的,由粮价开始,波及到各个行业的恶性通胀,开始了!
……
“主公,卑职事情没做好,请主公责罚。”
楚王府的书房里,李德林有些惭愧的将手中的一本账册递到高伯逸面前,随后躬身行礼。
高伯逸对着站在身边的郑敏敏使了个眼色,这位女秘书将账册拿到后,退到书房的屏风后面,独自看账册去了。
不管是高伯逸还是李德林,都对此见怪不怪,只当没这个人存在一样。
“两淮物价飞涨,王琳好不容易平息的民乱,只怕又有波折,这些人,是在给我上眼药呢。”高伯逸呵呵冷笑,他当然知道是哪些人,只不过,自己现在拿这些人没有办法罢了。
世家,和世家中人,完全是两个概念。比如说杨愔,出自弘农杨氏。他是世家中人,受到世家影响,但他不是世家的傀儡,亦是不能带表世家的意志。
这玩意就跟长在人身上,跟人同呼吸共命运的毒瘤一样。没了它不行,有了它,你要时刻警惕不要被其操作乃至替代。
李祖娥和高潜当然不需要操心这些问题,只可惜高伯逸却不能不考虑。
“主公,现在幕后是谁并不重要。哪怕拿住了魁首,这股风气已经杀不下去了,必须想别的办法。卑职的建议是,开仓放粮,抑平粮价。
只要粮价跌下来,物价都会跌下来的。”
李德林还是有点头脑的,物价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物以稀为贵!只要东西多,量大,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
这是走到哪里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水次仓里的存粮,都是大军出征的时候用的。如果用来抑平物价,那么,真要打仗的时候怎么办?”
李德林能想到的,世家当然也能想到。他们会怎么应对呢?很简单,等官府的粮食来了以后,派人低价收购。
不动声色的那种。
官府的存粮也是有限的,等入冬之后,估计就再也没有存粮了。这时候粮价就会再次上涨,他们就把前段时间收的粮食再慢慢放出来,同时依附于他们的高利贷,也会见机行事。
但是这么做也有个问题。
如果收的粮食卖不出去,放到第二年,品质就大打折扣了,正常情况下,卖也卖不出好价来。你能保证明年粮价也会一直像今年一样?
所以世家们的后手,必然就是高伯逸低头以后,答应他们的条件,然后用比之前官府放粮时稍高的价格,再将粮食原封不动的买回去,认栽收场!
然后按照双方的约定,官府与世家同时放粮,然后引导淮南地区巨额流通的货币,大部分转移到北方来。
说起来,这种事情并不会让齐国伤筋动骨,却会极大的打击高伯逸的领导力和威信!然而,这正和世家的意,不是么?
高伯逸连剧本都帮这些人想好了。
“你颁布一道尚书府政令,就说从各地额外征集军粮,用粮食抵徭役。”
齐国一直有用钱粮抵徭役的政策,只不过,这是一项“恩赐”,而不是说,你想换就能换!对于很多人家来说,花点钱和粮食就不用服徭役,简直赚大了好吧。
可是国家总要有人服徭役做苦力,所以这种口子不能开,或者说“只有我允许,你才可以”。
听到高伯逸的话,李德林面色微变,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一次两次还行,长此以往绝对会出大问题的。
“对了,你再下一道命令,淮南地区从现在起,为受灾地区,粮食布匹等物资,只许进,不许出。将其运出淮南的,以叛国罪论处,可以先斩后奏。你下令即可,执行的事情,我另有安排。”
淮南今年只是因为各种原因经济发展不行,离灾区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结果高伯逸说是“灾区”,那么,这里也就一定且必然是“灾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