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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臣之道,必要的时候就得挨刀。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叛臣,逆臣,奸臣。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可以算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君主做错了事情,杀错了人,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而是臣子们“不理解”。
一如现在的宇文邕,也不认为当初杀死贺若敦有什么不对,假如让时光倒流,再遇到那次的局面,他还是会杀!一点也不含糊。
所以面对面对贺若弼的质问,宇文邕沉默了。现在这个时刻,似乎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呵呵,你没话说了对吧?那我来替你说吧。”
贺若弼将横刀放了下来,收回刀鞘。
“是我,一直在给高都督提供消息,周军的一举一动,都是我告诉高都督的。自从你杀了我爹以后,我就一直等着今日!终于让我等到了啊!
为父报仇,乃是大孝!今日就让我贺若弼以你这个昏君的人头祭奠我父在天之灵吧。”
贺若弼冲上前去,准备将宇文邕从龙椅上抓下来。正在这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
“贺若弼!自古弑君之臣,从来都没有好下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尉迟运站在宇文邕跟贺若弼之间,拔刀护住宇文邕。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高都督不是滥杀之人,放下刀,你还能有一条活路!”
贺若弼赤红着双眼,如同恶鬼一样,步步紧逼。
四周的卫士,无论是贺若弼带来的,还是跟着宇文邕的,都冷静的看着,没有说话,亦是没有上前来帮忙。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今日,只是贺若弼要来解决自己的私人恩怨。这种事情没必要去掺和,出力不讨好。
“贺若弼,把刀放下。我和陛下跟着你走就是了。现在到这一步,你就算杀了陛下,也不过是出一口恶气罢了。
人生还有那么长,难道就比不上这口气么?难道你以后就打算归隐山林?”
窦毅慢慢走上前去,让尉迟运收回佩刀,然后目光平静的看着愤怒得不能控制的贺若弼。
“窦天武……”
贺若弼还想要说,窦毅轻叹一声道:“能少杀点人就少杀一点吧,要怎么处置陛下,并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我带着陛下跟你一起走,放过宫里的人,等那一位来发落,这样,对你对陛下,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以那位的脾气,他定然不希望看到长安血流成河。”
窦毅口中的“那一位”,在场自宇文邕而下到普通宫卫,都知道是谁。窦毅说得很正确,事到如今,别看贺若弼来势汹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可他能比背靠齐国,手握虎贲的高伯逸厉害?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只看此时此刻谁占优势。
窦毅的话,提醒了贺若弼。
你只是个拿着宇文邕的人头去邀功的二五仔,别太入戏了兄弟。自古当二五仔入戏太深,都没有好下场的。
“哼!来人啊,传令下去,守住皇宫,任何人不得进出。本将去去就回。”
贺若弼对传令兵招呼了一声。
他转身冷冷看了宇文邕一眼,对左右亲卫说道:“随我一同去东城城门。把他们都带上。”
“陛下,我们一起去吧。”
窦毅走到宇文邕身边,暗示他快点从龙椅上站起来。
“呵呵。”
宇文邕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他深深看了窦毅一眼,趁着旁人不注意,拔出佩剑,直接朝自己脖子抹去。
“噗!”
佩剑狠狠的切在窦毅肩膀上,鲜血四射!
宇文邕想自杀,却没死成,这一剑被窦毅的身体死死卡住。
众人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宇文邕都要跟着一起去见高伯逸,居然还闹出这种幺蛾子!
“把剑收了。”
贺若弼冷冷的对身边亲卫吩咐道。
“窦天武,你这是何苦呢?”
宇文邕冷淡的对窦毅说道。
“陛下,如果你都自尽了,那么宇文氏,就真的要灭族了。起码,你也帮族人谈好条件再去自尽吧?
人想一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
窦毅忍着剧痛说道。
在场很多有其他心思的人,听到窦毅的话,都忍不住陷入沉思。窦毅今日的表现,很明显,他跟高伯逸是有联系的。
这个人很聪明,不像是贺若弼那样,把二五仔写在脸上,也没有小人得志那般猖狂。可是从他用身体挡住宇文邕自尽那一剑,就能看出,这个人是重感情的。
人生的选择很多,进退,转身,逃跑,冲刺,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步子走好的。
窦毅这一下,将来在齐国,只怕也有一席之地了。
“来人啊,带窦天武去治伤,宫里不是有太医么。”
贺若弼皱了皱眉头,窦毅刚才的表现,倒是显得自己是个小人了。他从那股热血中冷静下来,也不得不佩服窦毅处事的手腕和气度。
他杀了宇文邕固然爽了,可马上要入长安的高伯逸会怎么想?
宇文邕绝对难逃一死,但谁来杀,怎么杀,这里头大有文章。这是高伯逸要考虑的事情,你一个降将,也配么?
贺若弼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多亏刚才窦毅极力阻止了自己,要不然闯下大祸……那就一手好牌打稀烂了。
……
整个长安城都变得乱哄哄的,四处都是乱兵。东城有青皮四处打家劫舍,而西城多半都是权贵,将府邸大门关得死死的,整个大街上,时不时就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
还有盔甲摩擦的声音。
由于齐军尚未完全将破败的长安城团团包围(兵力不足),因此很多长安人,都阴搓搓的从不知名的“狗洞”中爬出去,企图逃到附近村落,然后再做打算。
这种狗洞,当年高伯逸为了进长安城就钻过,这么多年过去,钻狗洞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以前官府哪怕知道这些破烂事,也不太去管理。
因为皇宫所在的长安西城,城墙可是没有一个洞的!至于住在东城的那些普通人(包括富商),谁还顾得上他们啊。
穿着打补丁的灰色袍子,某个年轻男人,背着小包袱,跟那些逃难的普通长安人一样,悄悄的朝着离东城城门最远的一个狗洞悄悄的摸过去。
如同一只偷粮食的老鼠一样。
“只要我杨坚能逃出长安城,只要能逃到关外,逃到草原,到时候海阔凭鱼跃,我还会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