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向坤突然问夏离冰和梦有关的话题,并且反复追问,让她识到,向坤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似乎已经开始触及到了她的秘密。所以她也打算采用更直接的策略来对向坤进行观察,甚至试探。车上的那番对话,就是这一策略的具体执行。按向坤的反应来看,她对其昨晚行程的推测,应该方向是正确的。但向坤并没有任何慌张、紧张的反应,也没有进行任何的反驳和解释,在她进行推测的时候,更多的反应是惊奇和意外。这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虽然推测的方向是对的,但因为信息有限,推测出来的结果也很有限,距离“窥破”向坤所“隐藏”的秘密还很远,所以他并不担心;一种是向坤觉得即便被她“窥破”了所“隐藏”的秘密也无所。相较而言,她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向坤昨晚到底做什么了?或者可以说,在铜石镇的这几天晚上,他都去做什么了?——夏离冰现在有理由相信,之前几天一大早看到他买早餐回来,都不是去跑步,而是一夜未归,去“办事”了。有什么事,必须一个人半夜去办?看这样子,可能是要进山?总不能他平时吃饭吃不饱,半夜跑山里去“打猎”开小灶吧?又或者和她到铜石镇那天,伍舒山景区发生的游客坠崖事件有关,他连续几天晚上,都跑去调查这起“意外事件”?他有着调查各种案件的癖好?结合之前他曾经在街上抓到过通缉犯来看,这种可能性未必没有。夏离冰心下摇头,信息知道的太少,还是没法做出确切判断,回头可以找一下伍舒山那起意外的相关新闻。她的注意力又到了手中的那张纸上,思考着上面的图案到底有什么意义。正想着的时候,旁边有个看着年龄应该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孩惊叹道:“姐姐好厉害……”夏离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快速翻动着硬币的左手。小女孩边上带着她的家长赶紧拉了她一下:“不要打扰姐姐。”然后歉意地对夏离冰笑了下。想了想,夏离冰停下了手上翻转硬币的动作,也对她和小女孩笑了下。当然,这笑容看起来比几天前刚出车站时,对那跟她搭讪的大学生展露的“笑容”看起来要自然多了。小女孩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夏离冰,小声地对母亲说道:“姐姐长得好漂亮,画的画也很好看。”夏离冰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并不在意小女孩前半句的夸奖,却是对后半却产生了兴趣,对她说道:“你是说这张画吗?”说着将向坤画的那张黑圈涂鸦展开在她面前。小女孩看着她点头:“是呀!”夏离冰问道:“你觉得哪里好看?”小女孩的家长不由得有些奇怪,觉得这位长得很漂亮、也有一种特殊气质的女生,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了啊。一般的女孩子,遇到小孩的夸奖,不论是长得漂亮还是画的好看,应该都是说个谢谢之类的就结束了吧,怎么会问“哪里好看?”,而且从她的表情来看,还真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单纯在应付小孩。小女孩也是很认真地看着那张纸说道:“就是好看,像水。”水?夏离冰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知道小女孩说的应该是水波纹的样子。那张纸上的黑圈图案,某些部分确实挺有水中波纹荡漾的意思。这时候,和他们这边隔过道的一个小男孩也从座位上起来,凑过来说道:“这个像虫子!好多大虫子!还像胡子!”“不像!不是虫子!”小女孩回头瞪向小男孩,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小男孩笑嘻嘻道:“就是虫子,大蚯蚓,大虫子,一大团!”“不是!就不是!”夏离冰没有再关注两个小孩的“辩论”,她把那张纸放在膝盖上的黑色皮面本上,继续之前的思考。不过刚刚两个小孩的话,却给了她一些其他的想法:这张纸上的黑圈、弧线,虽然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规律和美感,肯定不是随便画的,但这种简单线条、形状组成的抽象图案,要找到现实里对应的意义,却太难。它可以代表很多事物,也可以没代表任何事物。就算她真的从这些线条中找出了某种规律,推测出了某种表达,也未必真的能和向坤画这些时所想的一样。她又想到了向坤之前送她的那幅歌词毛笔字,向坤送她这些,肯定不是所谓的“礼物”,和给娜娜、表姐的木雕有着本质区别,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和目的。之前,在研究那幅毛笔字的时候,她先是从那首歌本身入手,但很快就意识到,和歌应该关系不大,否则根本没必要把歌词用毛笔字写在这么个毛边纸上送过来,在微信上把歌发过来就行了。于是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字本身上,甚至逐字、逐笔画分析过,但得出的有用信息依然不够。不过这次和娜娜、杨真儿一起练习翻硬币的时候,却让她意外发现了一个情况——向坤送给娜娜的硬币,和普通的硬币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她之前找娜娜借来那硬币仔细地观察和对比过,从表面上看起来,不论是外观、重量,还是材质,都和普通的硬币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要用那硬币尝试翻硬币,就能立刻体验出不同来,明显更“粘手”、更“跟指”,做起动作来,更加的轻松自如,失误率更低。就算不翻动,只是把硬币握在手里,都会感觉比握着普通硬币更贴合,手感更好,仿佛和她的手心融为一体一样。起初她以为这只是某种错觉、心理暗示,但仔细地体会过几次,却发现这是客观存在的现象。特别是刚刚下车之前,找向坤要的那枚硬币,体验过后,愈发肯定她的推测——向坤“送”的硬币,不论是给她的这枚,还是唐宝娜的那枚,都与普通的硬币不太一样。联想到“小苹果”手里的那枚得自向坤所送的硬币,以及“小苹果”翻硬币时的熟练,夏离冰觉得,向坤可能有某种设备,能够对这些看似普通的硬币进行某种肉眼无法观测到的“处理”,使其具有某些普通硬币没有的特性。这种特性,让她在摆弄这些硬币时,有更好的手感。不过她问过娜娜和杨真儿,在她们的手中,向坤送的所谓“幸运硬币”,和其他的硬币,并没有非常明显的差别。用普通硬币翻转不起来,用“幸运硬币”也一样磕磕绊绊。所以那种特性,应该只能增益,而不能赋予。就好像优秀的篮球鞋,可以让本就能扣篮的人发挥得更好、更稳定,但没办法让本来连篮筐都摸不到的人,穿上后就直接能扣篮。夏离冰猜测,“翻硬币”的动作,其实就是对这些特殊硬币进行“测试”的简单方法。很有可能,之前看的视频,那个原本住在向坤家隔壁的小胖妞,能够如此娴熟地、用那独特的手法翻转硬币,也是因为那硬币是向坤所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向坤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这些硬币,又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具备这些特性的?夏离冰于是猜测,会不会向坤送她的这张“黑圈涂鸦”,和上次那个毛笔字,其实也都是和那些硬币一样的东西?虽然看起来从材质到类型似乎没有一点关联,但说不定都具备某些特性?所以,并不是向坤要通过那毛笔字、黑圈涂鸦跟她传递某种信息,而是那两张“纸”本身,就是向坤要传递的东西。夏离冰两手并拢,把那张画着黑圈、弧线的纸夹在两手中间,用力合十,细心感受。嗯,并没什么不同,没有向坤送的那枚硬币那种仿佛和手有某种联系的感觉。她又把纸顶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上,尝试像转书本、鼠标垫一样把那张纸转起来——以前她转书的“技术”也挺厉害的。但还是失败,这纸重量太轻,惯性太小,转不起来。转的过程中,也同样没有感觉到任何特殊的手感。夏离冰干脆又把纸盖在脸上,然后向上吹气……坐在旁边的小女孩母亲,通过余光观察到夏离冰对着那张纸做的各种诡异和幼稚的动作,愈加地肯定自己刚刚的判断了——这小姐姐长得是真漂亮,但脑回路是真的清奇。可惜了…………向坤把老夏送到动车站,又开车回到酒店后,大家也都刚起来,这时候大部分人都聚在他和自成的房间里吃早餐。不仅有他之前带回来的早餐,还有游猛和梁玉珑刚刚带来的。看到他走进来,杨真儿奇怪道:“向大厨,你昨天爬山的时候都在梦游了,怎么今天还一大早去跑步啊?”“我并没有去跑步,而是去做你没做的事。”向坤一本正经地说道。杨真儿咬了一口游猛刚刚带来的卷饼,含糊道:“我没做的事?什么事?”倒是她旁边的唐宝娜猛地回过神来,一拍额头:“对了!老夏!”“老夏?咱们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她房间,不是敲了几下门么,没有反应,肯定还在睡觉……”杨真儿奇怪道。“老夏今早的动车啊!昨晚说好了你要送她的!你还专门把那辆卡罗拉的车钥匙拿过来了……”唐宝娜无奈道。杨真儿一怔,瞪大眼睛,然后咳嗽起来,差点噎到,下意识要拿豆浆喝,唐宝娜赶紧拦住,随手拿起酒店房间里的矿泉水给她打开递过去——那豆浆还很烫。“你刚刚送老夏去坐动车了?”唐宝娜问道。“是啊。”向坤笑道:“不过老夏对于她的表姐忘了要送她这件事,倒是并不意外,已经做好准备了。”唐宝娜也笑:“我该替她定个闹铃的。”杨真儿喝了几口矿泉水,顺了气后,赶紧拿着手机到边上给老夏打电话:“哎?我亲爱滴妹妹呀……”吃完早饭后,他们便准备前往剑州市机场了。本来是打算像之前来的时候一样,让游猛和他老婆再送他们去的,但没想到的是,昨天的纪航、许开这两位“司机”,又被楚修文派过来了。向坤倒也没有拒绝,正好让游猛夫妇省掉来回机场的时间和精力。“老纪,又见面了。”坐上MPV的副驾后,向坤笑着跟开车的纪航招呼道。“向先生好,很高兴再次为您服务。”纪航一如既往的憨厚笑容以对。这次去机场的路上,纪航没有再试图通过各种话题来引导向坤的谈兴,以打探他的信息,反而是主动地介绍他开的安保公司,以及楚修文对他的帮助等等。在抵达机场后,甚至给向坤和张倩、自成、唐宝娜等人都留了张他们公司的名片。把人送到后,纪航和许开又开着两辆MPV回到了铜石镇,回到楚修文的大房子里。这时候,刘飞宝同样也在这里,看到两人进来后,立刻问道:“把向先生他们送到了?”“向先生他们已经上飞机了,这时候航班应该触发了。”纪航说道,他可以看得出来,刘飞宝微微松了口气。昨天自告奋勇,带着许开去给那个“向先生”做司机的时候,纪航原本其实以为是去揭露骗子的——从刘飞宝的叙述来看,他和他那个朋友,应该是遇到骗子或是瞎吹牛比的人了。当然,他也跟刘飞宝承诺过,即便看出“向先生”的底子,也绝不会当场发难,不会让对方知道。但昨天给向坤和他的朋友当了一天司机后,纪航回到楚修文、刘飞宝面前,却发现下不了结论。按着他的观察,以及跟向坤的交流来看,向坤肯定和他们不是同一种出身,应该也没有经过他们的那种训练。但向坤又给他一种很危险的直觉,让他有种无法直接描述的畏惧感。这种感觉很少出现,但之前的经历证明,每一次相信这种直觉,都是正确的选择,甚至救过他的命。这种直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第一反应,这种反应,甚至常常会和客观的常识或表面上的事实相违背。打个比喻,如果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是20多岁的拳王麦克泰森,一个是向坤,必须选择一人做赤手空拳的生死斗才能活命,那按理智来选,100%甚至1000%都要选向坤。但他的直觉,却是让他“避开向坤”。而且从他和向坤的聊天来看,向坤对他的来历非常地“坦荡”,也没有一点“我来头很大”之类的暗示,只说他是个互联网、软件开发行业的自由职业者,和刘飞宝提到的什么“官方背景的秘密人物”之类的“人设”,完全不搭噶。所以昨天回来后,他们没有立刻回答刘飞宝和楚修文的疑问,没有立刻说出他对向坤的判断,而是先仔细地询问了一下刘飞宝之前与向坤他们发生车祸后的过程。于是刘飞宝隐去了齐豪国的名姓、身份后,把他们跟向坤他们的车追尾后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但他既没有说齐豪国的交代,也没有说他后来跟秦东打听向坤时得到的“告诫”,所以听完后,纪航更加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明白。按着刘飞宝的说法,向坤当时就只是很简单地表示“要么赔3000修车费私了,要么报交警和保险来处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拿出什么背景和后台来恐吓,总不能说对方说了要报警,就说对方有官方背景吧?单单只是因为刘飞宝车上那位“大老板”对向坤表现出来的畏惧?这么一来,纪航也不知道要怎么给刘飞宝、楚修文解释他的判断了。最后只能冒出一句:“向先生人不错,其他的暂时看不出来。”这么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在刘飞宝和楚修文听来,自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向坤的来头和实力,纪航也看不透。于是刘飞宝和楚修文更加坚信之前的猜测了,虽然这些猜测,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但反正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回头向坤和刘财福、游猛他们在铜石镇的项目,他们能帮忙就帮忙,要是能有机会参与,就尝试着参与。所以今天,又干脆让纪航送向坤他们去飞机场,再度示好,同时也是让纪航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向坤。但得出的结果,还是和昨天一样:“纪先生……挺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