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卧室门后，持续了近十秒钟，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继续往房间中走去，所有人都挤在门口刚进来的区域，定定看着那个摆在玻璃柜中的八臂八眼木雕。他们都在试图感受，之前各种调查中那些看到“八臂八眼怪物”幻象的人产生的恐惧。米乔和叶冲几人都下意识地想到了下午才从杜老头那听到的描述，想到了赵锋和王德安去孟塔米拉记录的那些八臂八眼巨人幻象对各种人造成的不同情绪影响。而像方苹芳、李仕玶、周锐几人，则是想到了在秦岭无人区的那次任务，受到兔子木雕的影响，做了有兔肉出现的诡异梦境。特别是方苹芳，从秦岭无人区回来后，在安铁镇的“神行科技”秘密研究中心地下的实验室里，又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了兔肉的幻象，还看到了一系列的诡异影响，更是对这个似乎和兔子木雕是同一类型的八臂八眼木雕充满了忌惮和一丢丢的“期待”。“小六”本来是没有太当回事的，打开门后就准备向那玻璃柜走去，但受到方苹芳、周锐、赵锋等人的影响，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整个房间内气氛都变得紧张凝重起来，于是下意识地也跟着没敢动，没有出声。看着那玻璃柜里的八臂八眼木雕，他也是不由得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孟塔米拉八臂八眼巨人幻象造成影响的新闻。这个时候，如果真有一个“八臂八眼怪物”的幻象冒出来，估计这九个人心中“果然如此”、“赶紧体验”、“卧槽牛逼”的声音会比受到惊吓和害怕更多。但很可惜，他们在门边站了快一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本来最正常的情况，倒是让他们有些“失望”。“小六”终于是当先迈步走到那玻璃柜旁，手放在玻璃上，对方苹芳说道：“我表姑父进去之前，这个木雕我也只见过四次，前三次还是在搬到铜石镇之前，第四次是搬家的时候，看它摆在卧室就知道了，表姑父对这木雕宝贝得很。”“那你带我们进来看，你表姑父知道的话，会生气吧？”方苹芳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叶冲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从包里拿出相机开始拍摄起来。虽然是卧室，但有近四十平，比一般人家里的客厅都大，而且并没有多少家具和摆设，所以九个人进来，倒是一点都不挤，空旷得很。“小六”摆了摆手：“没事，我表姑父进去后，这房子都是我在打理，我可以做主的。我干爹都说要好好招待、好好配合你们，我表姑父肯定也不会反对。老实说，我对你们之前那个孟塔米拉什么巨人幻象的调查也挺感兴趣的，要是这个木雕真能帮你们找到相关的线索，那可就太好了。我就只有一个请求，你们要是查到什么，希望也能告诉我，我也很好奇。”“没有问题。”方苹芳说着，问道：“能把玻璃柜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那木雕吗？”“小六”犹豫了两秒钟后，终是点头：“行。”然后帮着打开了玻璃，让方苹芳取出了木雕。那木雕一尺多高，用实木雕凿而成，拿在手里非常重，可以看得出制作者的手艺很好，相比起来，那秦岭无人区的兔子木雕简直就是小孩涂鸦。但除了做工好之外，这木雕看起来也没有太多的特异之处，至少方苹芳看着，觉得单论诡异程度的话，那兔子木雕即便没有制造幻觉、影响梦境的能力，光造型也要比这木雕诡异得多。“这个木雕我们能带回去做些检测吗？放心，保证在齐先生出来前还回来，用不了多久。”周锐问道。“小六”赶忙摆手：“那肯定不行，你们在这里看的话没问题，但带出这房子，却是绝对不行的。”周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本来也是看“小六”好配合，想着顺口一提，被拒绝就算了。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会有其他的方式来“借”这木雕的。不过那些就不是他们的任务了，他们只负责实验研究和正面调查。方苹芳等人又在卧室里待了一会，拍了些照片后，便和“小六”离开了别墅。把方苹芳他们八人送到酒店，又打发了另一个和他一起接人的司机开车离开，“小六”自己开着一辆商务车回住的地方。只有一个人待在车上的“小六”，终于是收起了那副热情而真诚的笑容，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今天他接了三通电话，第一通电话是杜老头让护士帮忙打的，说的很简单，让他配合采访拍摄，有什么说什么；第二通是一个媒体平台相邀采访拍摄的，还用传真发来了很正式的合作文件，验证后是真实的；第二条电话后没多久，他又接到了表姑父齐豪国托律师打的电话，后者只说了十个字：“尽力配合，不用隐瞒，遵从直觉去做。”没说是配合谁，也没说不用隐瞒什么，更没说遵从直觉去做什么，如果是几个月前，刚刚刑满释放、还没跟在齐豪国身边做事的“小六”，听到这通话肯定是直接迷糊了，一定要再让律师去详细问清楚才行，甚至会觉得这是不是那律师在搞什么小动作，来诈他。但现在，“小六”却马上“意会”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会”。联系到之前接的两通电话，他用不着再去确认，就能大概地明白杜老头和齐豪国的意思。所以他依然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但心里已经“明白”了。在接到方苹芳等人后，他就一直秉承着杜老头和齐豪国的吩咐，极度地配合，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他也很快就get到了方苹芳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肯定和齐豪国的八臂八眼木雕、杜老头经常画的八臂八眼怪物有关。而且从赵锋的那个问题，他也意识到，这些人同时也在关注着向坤。如果没有杜老头、齐豪国事先托人打来的电话，那“小六”肯定不会透露一丝一毫。即便是现在，他也没有真的完全说大实话，依然在配合的中间，有一些细节上的保留，这便是他的直觉。并且他同时也在观察着方苹芳等人，从他们的反应和说的话中，获取一些信息。他对方苹芳说的那句“我也很好奇”，倒是真心实意的，他确实对于这八臂八眼木雕、八臂八眼怪物的调查，非常地好奇。从当初跟着表姑父去看杜老头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好奇了。最初时，表姑父的很多行为，在他看来都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如果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放弃在省城如日中天的生意，跑到铜石镇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花重金投入各种明显没什么回报的项目。但随着在铜石镇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跟在齐豪国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却渐渐地也有了些变化，他对于这个山区小镇，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特别是在齐豪国被“鸭脚”勒索、胁迫，却干净利落地报警自首，那时候的表现，让他有种一下子心胸开阔起来了的感觉，好像跟着表姑父一起，冲破阴云，晒到阳光了一般。他隐隐的有些感觉，表姑父见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有了某些非同一般的能力——就好像杜老头一样。他们身上，有一种让人羡慕的“笃定感”。而且据他的观察，楚修文、刘飞宝、刘财福等人，也都表现出“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在猛然塔米拉的事情发生，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时，“小六”就隐隐的有些猜测，表姑父、杜老头他们很在意的八臂八眼怪物，很可能就是孟塔米拉事件的源头。要知道，他看到杜老头画八臂八眼怪物，讲什么“八臂阎罗镇心邪”、“死亡不是终点”、“恐惧照见真我”之类的话，可远比孟塔米拉事件要早太多。只不过他很明白表姑父的性格，这些事情既然没有告诉他，就是没打算让他知道，他问也是没用的，私下去窥探，更是找死的行为。现在方苹芳等人的到来，让“小六”更加确定，孟塔米拉的群体幻象，那个被媒体还原出来的、无比威风震撼的八臂八眼巨人，就和杜老头、表姑父所追寻的是同一个存在。他也有点激动，因为他知道，他可能也要接触到那些事情了。……酒店房间里，赵锋和方苹芳正在通过电脑的大屏幕来看他们刚刚在齐豪国别墅拍“八臂八眼木雕”照片，叶冲、周锐等人则凑在一起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他们已经把调查到的情况上报给了良先生，相信很快就会有比较确定的任务目标下来。“我今晚到那别墅里睡，你们守着我，怎么样？看看我能不能梦到那个八臂八眼怪物。”周锐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地提议道。“等良先生的后续任务再说，说不定他会派人去把那木雕取过来，弄个假替换掉，然后让咱们拿真的回实验室研究。”米乔猜测道。“可是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惹恼那个……幕后的存在啊？”周锐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个嘛，应该不会吧。如果它不高兴的话，估计会给咱们些‘警告’。”米乔说着，看了眼方苹芳，她想起了方苹芳在安铁镇的研究中心地下实验室看到兔肉幻象的事，这事她还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正聊着的时候，叶冲忽然说道：“信息收集部门找到齐豪国那个木雕的制作者了。”一听这话，聚在一个酒店房间里的其他七人都是站了起来，期待地看着他，在他们看来，那个八臂八眼木雕的制作者，就算不是八臂八眼各种幻象的制造者，也肯定脱不了关系。叶冲也没卖关子，直接把那个制作木雕的大师的信息说了出来，但还不待其他人讨论这个木雕大师的情况，他已是继续说道：“当初冯修业拿去给杜老先生‘施法’的木雕，也找到了照片，当初杜老先生那个所谓的‘咨询公司’，流程倒是都挺‘正规’的，所有被‘施法’的物品，都有多角度的照片，还有拍视频……”说着，叶冲把手中的平板电脑拿起面对着其他人：“这个就是冯修业的木雕。”看到平板电脑上的木雕照片，除了叶冲外的其他人都是愣住了，连一向稳重的方苹芳，都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下意识微伸脖子、紧皱眉头、眯着眼睛，盯着那照片仔细看。“这……没搞错吗？”周锐也是眉头紧锁地问道，“如果冯修业送去给杜老头看的是这个……木雕，那齐豪国房间里的那个……是假的？”叶冲说道：“按照查到的信息来看，齐豪国是从铜石镇回省城后，才定制的这个木雕，按时间点来看，在冯修业拿木雕去找杜老先生几个月之后，所以杜老先生说的木雕，肯定不是同一个。”“那个是假的……那这个……”米乔也有点没法接受的样子。倒不是不能接受齐豪国那里的木雕不是正品，而是叶冲所展示的照片上那个八臂八眼木雕，实在是和他们想象中的差距有点大。齐豪国卧室里那个木雕，虽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恐惧情绪、怪物幻象，但看起来确实挺像那么回事的，细节和整体都有种古朴、沉重、神秘的感觉，很有宗教或神魔的味道。可叶冲照片上那个八臂八眼木雕，看起来就太卡通化了，虽然也是木雕，但却有很强的“手办感”，甚至有点可爱？！他们实在没法接受，这玩意会是把那么多人吓得屁股尿流、洗心革面、幡然醒悟、大彻大悟的八臂八眼怪物或是八臂八眼巨人的源头。“人不可貌相，木雕也不可貌相。”方苹芳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不过看着，这个做工其实也不错呀。知道这个木雕的制作者是谁，现在在哪了么？和向先生、唐小姐有没有直接联系？”“是冯修业从他父亲那里拿的，但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叶冲说道。但他话音刚落，方苹芳的专用通讯器就响了起来，大家都看了过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时候直接通过通讯器联系方苹芳的，大概率是良先生。方苹芳接通后，果然听到了良先生那标志性的、沙哑如金属摩擦的声音：“脱离所有调查接触的目标，暂停所有任务，去之前住的别墅待命，没有通知，不得离开。”交代完之后，良先生并没有多做解释，就直接结束了通话。方苹芳放下通讯器，深吸了口气，缓解了下突然加快的心跳速度，然后将良先生的话转告给了其他七人。除了赵锋、王德安这俩刚加入“神行科技”秘密部门，很少和良先生直接沟通的人外，其他人都执行过几次外勤任务，特别是李仕玶和高树这俩负责安保的，都是立刻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以前有类似情形出现，都意味着——他们现在接触或可能接触的目标，极度危险，而他们没有能力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