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很快又陷入一片死寂。
沈雉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如何说起。
“雉哥儿。”
淳筠看着对面的少年:“这些年,沈家对你期望太高,要求你这些,要求你那些。害的你比同龄人还要老成。”
“你妹妹的身子不好,阿娘惭愧,每每顾不上你,对她总要格外上心些。”
“可你是我生的,是高兴或是欢喜,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从沈雉一入内,他很克制,可那一团火气,分明是朝沈巍去的。
到底是长辈的事,谁脸上都无光。也许外人眼里,沈巍是受牵连。可在淳筠眼里沈雉反倒更像是指桑骂槐。
咄咄逼人,这不像她的儿子。
淳筠生的很美,美的宛如温玉。这些年,岁月也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丝毫看不出来她已生了两个孩子。
“其实……”
淳筠对上沈雉湿润沉重的眼眸。她像是受惊的睫毛颤动,最后勉强的笑笑。
想起沈雉所言,她又何尝看不出方才沈巍的反常。
“你直说便是。”
“阿娘……承受的起。”
屋外,月不知何时藏匿云层,点缀的繁星也变得格外黯淡。
远远候着婆子,正轻声同婢女说着话,屋内却传来压抑不住的哭腔。
婆子嘴里的笑意消失。
一个时辰后,沈雉这才出了主院。他离开时视线从婆子身上停留片刻。
这院子里的都是阿娘的心腹。
果不其然,婆子是个机灵的,即便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仍旧恭敬马上道:“今日一事,公子放心,我等定然守口如瓶,绝对烂到肚子里。”
沈雉这才朝外而去。
他走的很慢,可异常坚定。
他去见了倪康,却不想崔韫也在。
少年一身白袍似雪翻着医书,他看的很快,说是一目十行也不为过。放在外人眼里,只怕是囫囵吞枣,可倪康却知,他领悟的极快。
倪康:“稀客啊!”
少年嗤笑一声。
“注意些,你才是客。”
倪康一噎。
他真的是受够了。
崔韫对上沈雉泛红的眼:“怎么过来了?”
倪康:???
这话不应该他问吗!
这是他的院子!!!
随后,他听到沈雉嗓音低沉:“嗯。”
倪康一拍桌子:“我说你们……”
崔韫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压迫力十足。
沈雉眼眸晦暗如深,死气沉沉。
倪康怂了,嗓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风中。
他夹着嗓音。
“得,我给两位公子煮茶。”
沈雉在崔韫对面坐下。他耳边仿若还响起淳筠的无助啜泣。
可为母则刚,她咬着牙说。
——他如何对我,都不打紧。那外室,我也认了,看上绣坊,直言便是,我女流之辈,怎会和他去争,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漾漾下毒手。
沈雉袖下的手攥紧,他眼里闪着冷硬的碎光。
“这几日,我无一日能安眠,便是睡了,也全是噩梦。”
“也不怕崔兄笑话,梦里的我,爬上阿娘的马车,随母亲和一院子的奴才在山林中被屠戮,无一活口。”
满天的血,也遮掩不住罪孽。
个个死不瞑目。
太真实了,他醒来仿若还能感受被刀刺穿心脏的痛楚,却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