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我和杨湛远的打闹中飞快地度过。这个家伙,总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又在我对他心怀感激的时候恶语相向——
比如抱着一大叠试卷的我,因为腿脚不便,在半路摔倒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问:“去办公室?”“嗯。”“我顺路。”然后捡起所有的试卷离开。
比如我在受了他的恩惠时,感叹地说:“杨湛远,你的嘴如果拉上拉链,还算是个不错的人呢。”“你在暗示什么吗?”“啊?”“封口啊,”他坏笑,“用你的嘴的话,是完全没问题的。”“你——当我什么话也没说!”
就是这种家伙,让人有时候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有时候又会万分厌恶的家伙!
左曳呢,在医院躺了一个月零三天后,回归学校。
他出现的那天我们正在上体育课,我因腿伤还没好请假休息,站在走廊欣赏我们班男生的篮球赛事。
已是11月,可那天的阳光格外地明亮耀眼,左曳穿着深色的裤子,棕色的皮衣,突兀地闯进我的视线。
看到他的那一眼,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很多次我问过我自己,到底喜欢他哪里,可是我没有得到答案,只要看到他的脸和他高帅的身形,全身就都像被注入了热水一样沸腾。而他随便低语的一句话,都可以颠倒我的世界。
就是这样对我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为了他,我失去了爸爸,害惨了妈妈。
一个月过去了,妈妈的病情虽然没有再恶化,但一直也没有再好转……如果妈妈再出什么意外,我永远也无法谅解自己。
为什么,把我弄到如此境地的人,我的视线就是没法从他身上挪开呢?
我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教学楼,身影被建筑物挡住。不过一会儿,他出现在我们班教室门口。
我一直都站在我们班门口的走廊上,可他似乎在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我。他笔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在抽屉里翻找什么,找到后随手塞进了裤袋里。就在他起身要走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我的座位,然后他的动作停止下来。
他拿起一本我课桌上摆放的书,翻了两页,扔回去,又拿起一本翻了翻。
我听见我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翻了,那是我的书,我……还没走。”
左曳转过头来,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眼瞳又恢复到波澜不惊的深黑。
“是不是感到很失望呢?”
他勾了勾嘴角,什么话也没说,把我的书本扔回我桌上,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去。
我扶着课桌,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
耳边传来隔壁班里在大声朗诵英语的声音,操场上是玩乐踢球的笑声,从窗口望去,可以看到对面实验楼里的学生涌出来,好像是要去学校后的菜地里找蚯蚓,学习蚯蚓的构造,那一节课,正好我们班昨天上过。
整个世界都在快速流动,只有我和左曳所处的空间,是静止的状态。
“喂……”我看着面前的黑板,忽然说道,“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坐在这裏?如果你继续留下来,等到下课,你会听到一个很不好的流言哦。”
“……”
“虽然,那个流言是关于我的,不过我怕你会觉得跟你有关,心裏会不舒服。”
“……”
我回头去看他,他的侧脸在光线中立体,像刀雕的人像。
他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我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
“你说什么?”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微蹩着眉头。
“没什么啦!”我笑了笑,“有个人告诉我:‘不要一味去悲痛你已经失去的,因而错失还留在你身边的幸福’。因为时光无法倒回去,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我在想,我就算怨你也没有用。如果听到那个流言,你实在想要弥补的话,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说完这句话,我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装作张望外面的操场:“时间差不多,快下课了,我去拿下堂课要考的试卷。”
再不敢多看他一眼,我快速地离开了教室,心脏在胸口直打鼓!
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可是真卑鄙,我竟然用爸爸的事故跟他提出这种要求……看着走廊外晴朗的天空,忍不住的眼泪往外溢,我抬手用力擦了擦。
可是,我实在是太渴望幸福了啊。爸爸离开了,妈妈的生命危在旦夕,我孤单地走着。人前人后我要装作坚强,要笑脸相向,要无数遍地告诉大家:“我没事,我可以坚持住。”
内心却生出无止境的恐惧,只有自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薄弱的肩头根本撑不住重担。以至于这个时候,身边每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都会拼力地抓住,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