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果然没出白河所料。
扎纸匠一口回绝了替他们扎个姚少纸人的事,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还一脸凶狠地逼问是不是他们拿走了自己的纸人,吓得袁欣等人赶紧溜了。而方阅他们打探下来的结果则是, 姚家人要准备成亲事宜,到了婚礼当夜,自然是会露面的。
婚礼当夜……那姚家少爷的遗体怕不是要被直接抬着去祠堂, 还轮得到他们下手。
白河左思右想,觉得事不宜迟,于是叫上黄毛和方阅, 三人商议起该如何去灵堂搞事。
最后的结论是,这次行动方阅先不参与。一来方阅身子弱, 还缺少保命的手段, 二来他们在宅子外也需要一个能看到披麻村的同伴帮着放风,免出意外。
白河向方阅嘱咐了一番后,带着黄毛来到姚家宅子外的隐蔽处,两人互相帮衬着翻了进去,一路摸进了灵堂,触目只觉满目萧条,却不见一个人影。
灵堂正中是一口被封了口的灵柩, 灵柩前则是供桌。供桌上方挂着一个年轻男人的遗像, 瞧着面目十分周正,笑容却有些瘆人。
遗像两边是一副挽联, 挽联两旁, 则是层叠悬挂的祭幛。供桌上摆放着些菜肴果品, 显是已经冷了许久, 却并没有腐坏。
厅堂内还布置着好些松柏树枝、花圈花卉, 堂内白色布帘飘荡, 更添几分萧索气息。
黄毛望着厅堂里的讲究布置,感叹道:“还挺有排面。阔气。”
“羡慕吗?”白河淡淡道,“羡慕你就留下来多感受一会儿。”
“噫,那还是算了。”黄毛怔了一下,连连摇头。
灵堂内的棺材已经被钉上了。白河不知从哪儿捡了两根棍子,开始一本正经地撬棺材,黄毛上前帮忙,一边撬一边忍不住想四下张望,望了片刻,又忍不住道:“说起来,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说我们要是在这游戏里死了,外面的我们会怎么样啊?”
“跟着死呗,还能怎样。”白河神情古怪地望他一眼,“我们本来就是死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一点。”
“害,这我当然知道。我想说的是,我们的死相到底是靠啥来决定的呢?打个比方,我本来是触电死了,但我现在被游戏挑中,进了游戏,又在游戏里被僵尸掐死了。那么现实中的我,到底是会被电死还是被掐死呢?还是另外选一个没那么奇怪的死法?”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死过。”
白河愣了一下,下意识道。
准确来说,是没在游戏里死过——至于现实?能进游戏的人,哪个没在现实里死过。
“诶,我想也是。”黄毛遗憾地摇摇头,帮着一起出力撬棺材,静了没一会儿,又憋不住开始说话。
“对了,兄弟你以前怎么死的啊?我说现实里。”
白河:……
失策了。早知道这家伙那么聒噪还不会说话,他还不如带方阅。
“忘了。”白河克制地闭了闭眼,说道。
“忘了?这都能忘?”黄毛惊了,“不应该啊,我记得入游戏前都要签合同的啊,你合同上没写啊?”
“……我的合同上只写了车祸,但我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白河见敷衍不过去,只得又应付了一下。
不过这也是实话。他当时合同上写的是车祸,而他自己的记忆则只停留在自己独自一人自驾游出行,后面就直接接上医院的消毒水味和临死前的跑马灯,再之后就是这游戏递出的一纸合同,对于所谓的车祸,他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黄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跟着嘴巴一张,似又要说些什么。白河终于按捺不住,赶在他开口前抢着道:“这做任务呢。有什么话等通关了再说。”
黄毛挑挑眉毛,乖乖闭上嘴巴,过了片刻,又讪笑着抓了下头发:“诶,我这不紧张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棺材这么近。”
“你要是再废话下去,估计很快就能见到属于你自己的棺材了。”白河不客气地说着,从后腰处探出两根藤蔓,帮着一起对付起棺材上的钉子。
黄毛耸了耸肩,两个胳膊上肌肉鼓起,用力向上抬着棺材盖,对白河那番话倒是没怎么生气——这两天他和白河朝夕相处的,也算看清了,这家伙表面看着和善大方好说话,实际损起人来毫不含糊。只是他没方阅那么好欺负,所以黄毛只能听过就算了。
经过两人两藤的共同努力,被三枚大钉钉上的棺材盖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白河趁机又加了几根藤蔓,费力一阵推挤,终于将整块棺材板都给掀了下来——
*
“嗯?空的?”
高危区内,苏越心站在棺材边沿,低头望着空荡荡的棺材内部,若有所思地甩了甩尾巴。
真是怪事。
她跳下棺材,再次看了眼装在棺材上的仪器,瞳孔微微缩起。
就在不久前,她刚刚把高危区内姚家的大部分位置都检查过了。这里的禁制确实产生了裂缝,而裂缝产生的原因,是这间宅子里出现了异常的灵能波动。根据仪器的读数,这股异常灵能波动的源头,分明是在这棺材里。
但现在这棺材中,却什么都没有。
这可有些微妙了……苏越心歪头思索着,突然像是捕捉到什么动静一样,耳朵微微一动。
另一边,黄毛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棺材的内部。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披麻村的姚宅,披麻村与张家村,从本质上来说都算是普通区,这间布置考究肃穆的灵堂,和苏越心所见的自然也并非一个空间,这从棺材里面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他们面前的棺材里,是有尸体的。
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穿着寿衣,收拾得很得体。然而令黄毛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他没有脸。
五官像是被整整齐齐地削了下来,面目平整光滑得宛如鸡蛋。黄毛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向白河:“这个,确定是姚家少爷吧?”
白河也愣了一下。说真的,要是有脸认一下还好说,这眼睛鼻子一个都没的,他还真不敢确定。
“应该的是吧,我看头发挺像的。”黄毛比对了一下棺中尸体和供桌上方的遗像,自我肯定般说道。白河蹙了蹙眉,决断道:“既然在这儿,那总归是有关系的。先带走吧。”
他说完,和黄毛合力将棺材中的尸体抬起出来,放在了黄毛的背上。
“先出去。我走你后面。”白河低声道,黄毛强颜欢笑地应了一声,想想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你不是有那个藤吗?这玩意儿真不能让它们拿?老实说我这样怪怵的……”
“我的藤蔓不能碰尸体。”白河不容置疑道,“快点,走了。”
黄毛没法,只能老实背着尸体就往灵堂外走,白河藤蔓舒张,跟在他斜后方,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只见黄毛走得好好的,眼看就要出大门了,突然就地一拐弯,又给转回灵堂里了。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他背着个尸体,居然开始围着棺材绕圈……
白河一头雾水,忙叫住他:“诶,你在干嘛啊?”
黄毛“啊”了一声,茫然回头:“我在走路啊,怎么了?”
白河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两根藤蔓朝着他悄悄伸了过去,嘴上故作平静道:“走路?走去哪儿?”
“回屋子啊。”黄毛似是觉得他问得奇怪,“不是得把这尸体给秀娘吗?”
白河:……果然
“回屋子?”他耐着性子道,“你再仔细看看,你现在在哪儿?”
黄毛懵了一下,转头定睛一看,眼神透出几分茫然,又过片刻,他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在彻底反应过来后,差点没跳起来:“我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我们都要出院子了!”
“多半是这灵堂内有古怪。”白河叹道。他早该想到,想要从这里带走一具尸体,哪有这么容易的。
他略一思索,朝着黄毛走过去,伸出双手:“算了,我来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