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笛声。”有人道。
笛声越来越响,穿透夜空,飘向城楼上,令城楼上的士兵一阵迷惘。
这时又隐隐传来歌声,也是逐渐越来越嘹亮。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
这是一曲魏地之歌,也是一曲征人思亲之作,抒写的是远征的士兵对父母和兄长的思念之情,大意是:
“登临葱茏山岗上,远远把我爹爹望。似闻我爹对我说:‘我的儿啊行役忙,早晚不停真紧张。可要当心身体呀,归来莫要留远方。’
登临荒芜山岗上,远远把我妈妈望。似闻我妈对我道:‘我的小儿行役忙,没日没夜睡不香。可要当心身体呀,归来莫要将娘忘。’
登临那座山岗上,远远把我哥哥望。似闻我哥对我讲:‘我的兄弟行役忙,白天黑夜一个样。可要当心身体呀,归来莫要死他乡。’”
城楼上的人一阵迷醉,他们大都是魏地人,当年从冀州跟随袁谭而来,小时听过这曲歌,尤其在此刻这曲歌更加唱到他们的心底去了,一缕思乡之情逐渐涌起,并一发不可收拾,很多人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浑然不知身在何方,似乎又回到了故地。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一个老兵喃喃的自语道。
“是啊,我等是初平四年来的并州,这一来,便七年未回……”另外一个士兵也不胜唏嘘道。
城下歌声一曲接着一曲,都是魏地的民歌,城上的人似乎都痴了,情不自禁的跟着唱了一曲又一曲。
许久,歌声停歇。
众人怅然若失。
不知是谁率先哭了起来,城楼上的士兵都是泪光点点,不少人忍不住跟着痛哭起来。
一个年老的士兵突然高声道:“弟兄们,我们离开故乡已经七年了。当年我等奉朝廷之命远赴并州,然而朝廷却宣布车骑将军为叛逆,而这九年我等却在反叛中度过。当年的六万大军,如今却只剩下我等了,可怜无数的兄弟埋骨他乡,还落得个叛贼之名,我等为何要在此?我等为何而战?”
另一个士兵也激动的站了起来,高声回应道:“这位兄长说的对,我等原本就是大汉子民,如今大汉陛下亲拜的公孙大将军率军征讨袁氏,我等为何要战?为何要白白送掉性命,还落得身后骂名?”
众人轰然响应。
“放肆,你等敢造反吗?”一声怒喝传来。
只见辛评率着十几个侍衞,杀气腾腾的踏上城楼,厉声怒斥。
众人一阵默然,军人的服从性和长官多年的积威令他们很快平静了下来。
辛评见众人的气势已被压了下去,更加气焰嚣张,厉声问道:“适才是谁在此喧哗,蛊惑人心,给本将军站出来!”
众人低头不语。
辛评刷的拔出腰中的宝剑,指着面前一个士兵喝道:“适才是谁在蛊惑士气,速速给我交待出来,本将速速有赏,否则便拿你问罪。”
并州之人性格素来倔强,那名士兵一扭头,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辛评怒极,一挺长剑刺入那名士兵的腹中。
那名士兵痛苦的捂着腹部,高声喝道:“弟兄们,不要再糊涂了,我们不能再做叛贼了。”
城楼上轰然大乱,连日的焦躁和怒火瞬间爆发,一名百夫长率先拔刀向辛评砍去,城楼上近千的士兵怒吼着齐齐举起兵器向辛评和他的侍衞砍杀过去。
可怜辛评开始还在大声呵斥,不一会便被劈倒在血泊之中。
辛评原本并不是鲁莽之人,只是近来一连串失败惹得他已然心烦意乱,而袁谭的猜疑更无疑是火上浇油,令他方寸大乱,一怒之下竟然惹起了兵变。
血泊中的辛评,弥留之际感觉到一阵疲累,又感到一丝轻松,喃喃地说道:“车骑将军,辛某只能尽忠至此了,总算未辜负袁门对我辛家的恩情,保重……”
城楼上的士兵发泄完怒火,望着地上辛评的尸体,不禁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齐齐把视线朝那带头动手的百夫长望去。
那百夫长喝道:“事已至此,诸位不必惊慌。袁氏反叛朝廷,今又勾连异族,其罪已当诛,今公孙大将军前来征讨,我等何故要与大将军为敌?不如就此打开城门,迎接大将军入城,也算是全了我等的忠义之名。”
众人轰然响应,纷纷举起兵器高呼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