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丘,千年古城,乃是自兖州南下的必经之地。
自楚汉之争后,数百年来,雍丘一直很平静,然而近日来,汹涌而来的曹军打破了雍丘的平静。
除了雍丘城池本身城高墙厚,在城郊的周围有许多沙土岗子,成为了天然的战壕和防守点。这也是千百年来雍丘之地常有大战发生的原因,譬如数百年前项羽出道成名第一战便是在此地大破秦军,四百多年后唐将张巡在此地以四千精兵抵御安禄山部将令狐潮所率的十倍之敌,后世的抗日战争也在雍丘多有激战。
曹操的大军刚刚行至雍丘地界,便收到满宠和刘晔败北的消息,于是当即停止行军,全军退守雍丘城,并在雍丘城四周一带,将沙土岗用营栅和拒马等连成一片,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守,抵御公孙白的大军。
对于浚水之战的失败,曹操并未过多的苛责满宠和刘晔两人,毕竟两人面对张郃的先锋军坚守了将近半个月,已然给他赢得了时间,就算不中张郃的诡计,公孙白的主力大军一旦到达,届时公孙白再施妖术祭出战舰,三万曹军终究还是守不住的,多年前公孙白夜渡淮水的盛况他至今记忆犹新。
浚水可以失守,雍丘之战却不可以败,因为这已是他最后的全部家当,也是与公孙白决一死战之地。只要坚守住公孙白的攻势,便可赢得一线生机,否则便是彻底大势已去,接下来只是苟延残喘而已。他今年已然四十八岁了,和公孙瓒是同年生的,面对年纪轻轻的公孙白,若是被打压到退守关中之地,再想卧薪尝胆、东山再起,那是难上加难。
这一战,他不能败,败则死!
所以,他所有的布置都是摆出全力防守,绝不出击的阵势。
除了在城墙之前挖了深深的壕沟,立了高高的羊马墙,又在城内设立了瓮城之外,四周和沙土岗相连的营栅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光拒马阵就排出了五六十步宽,后面更是投石机、大黄弩、床弩林立。
三十万曹军,以雍丘城为中心,结成了长达二十里的坚固防线,以抵御那只天下最强的兵锋。
除此之外,曹操对所有的曹军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守军分成两班,负责值守的将士食不离岗,不值守的将士必须和甲而睡,胆敢犯令者,立诛无赦。
不到三日,曹操便亲斩了两百多颗人头,有偷偷出逃的,有值岗时睡觉的,有解甲而睡的,有吃饭时擅离岗位的,一律皆斩,连军司马都斩了一个。
在曹操那血淋淋的屠刀之下,那些散漫的新兵很快就变得循规蹈矩起来,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来开玩笑。
……
轰隆隆~
雍丘城之东北面的天际,传来一阵滚滚的闷雷声,紧接着一抹乌云在地平线上涌现,慢慢的遮蔽了整个天际。
“来了……”屹立在城头的曹操喃喃地说道。
那遮天蔽日般的乌云越涌越近,逐渐可辨认那是无数的军马奔腾而来。
如云的绣旗,如林的刀戟,如鼓的马蹄,如雾的烟尘,就这样漫卷而来,不急不缓,就这样缓缓的推进而来,如同滔天的洪水一般,避无可避,令人绝望。
再奔到近前时,整个地面的在震动,立在雍丘城上的曹军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城池都在颤抖,似乎随时要崩塌,一股绝望的气息如同飓风一般卷荡在雍丘上空。
这种气息甚至连曹操都感觉到了,他不明白自己的同样有三十万大军,为何面对同等兵力的敌军会感到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在这只漫卷而来的大军之前,竟然有如同蝼蚁般的感觉。
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三十万大军,连绵十数里,马步混杂,居然步伐是那样的齐整和沉稳,基本听不到杂乱的声音,这意味着至少有七八成的军马步伐是一致的,才能压住那些杂乱的脚步声,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而且三十万的人马汹涌而来,居然除了人马的脚步声之外,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想象中的人喊马嘶,乱成一团的情况。
正是这种恐怖的整齐和寂静,形成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使得三十万曹军感到了一种无力的绝望。
敌军的兵力虽然和他们相差无几,可是对方来的都是百战精兵,是尸山血海中爬过来的冷血动物,全身弥漫着冲天而来的血腥味和杀气,这些人看惯了生死,杀人不眨眼,即使泰山崩于前也未必会改色。
这才是真正的战士,比起这些百战老兵来,三十万曹军至少有十五万人只能算刚刚洗了泥脚上田埂的百姓而已,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公孙军越奔越近,那股令人战栗的威压也越来越浓,那些曹军老兵倒不觉得如何,而那些新募之兵却不禁两股战战,惊骇不已。
曹操很显然感觉到了这种恐慌的情绪,他定了定神,蓦然回首,对着身后的将士冷然喝道:“全军吹号!”
呜呜呜~
数百名号手同时举起了弯弯的牛角号,刹那之间,悠远低沉的牛角号声便冲霄而起,又在顷刻之间响彻了雍丘城上空。
雄浑到令人窒息又苍凉到令人战栗的牛角号声,如同一股猛烈的旋风一般,瞬间刮遍全城,席卷了雍丘城四周方圆二十里之外,使得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新兵们被这雄浑的号角声所感染,逐渐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