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波盈盈,泪水将落未落。苏轻眉心中一动,想起一句话来。这句话就写在师傅传给她的医书扉页上。“以大慈大悲之心,解世间含灵之苦。”她翻看医书的时候会看到,却从没真正弄懂过这句话的含义。直到这时,她才隐约懂得了几分。她并不是圣贤之人,她也会有人的七情六欲,面对冷言冷苦和讽刺挖苦,她也会动气和恼怒。大慈大悲之心!真的很难做到。但,她愿意去试试。*林清田和曹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龚神医上门来给儿子瞧病,两个人像迎接菩萨般将龚神医迎入府里。那龚神医四十多岁,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冷冷的不爱说话。两人都知道他脾气古怪,不敢随便奉承讨好。龚神医给林如峰把完了脉之后,又在他的双腿断折处按了按,好一番检查之后,便一直沉吟不语。林清田和曹氏心情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林如峰一直神色冷冷的没有开口,就连正眼也没看向龚神医一眼。他心里有数,自己这双腿是治不好的了。再找大夫多瞧一次,不过是让自己陡增一次失望罢了。见龚神医迟迟不开药方,林清田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开口:“龚神医,请问小儿的腿……”龚神医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个药方,交给林清田。林清田如获至宝的接过。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龚神医的一句话,又将林清田和曹氏刚刚萌生的希望,扼杀了。“按照这个方子服药,大约半年之后,令公子可以在腋下撑两根拐杖,慢慢行走,要想完全治好,和常人一般行走无异,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了。”林清田和曹氏同时“啊”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不过林清田很快就回过神来,对龚神医千恩万谢。能撑着拐杖慢慢行走,也比现在行动不得的废人要强得多。神医果然就是神医。他取出一笔丰厚的仪金,双手恭恭敬敬的呈给龚神医。龚神医老实不客气地收了,正准备告辞。忽然听得房门口一个少女清脆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谁说我哥哥的腿不好了!你不是号称神医吗?什么病都能治好,为什么会治不好我哥哥的病!”这少女正是林如霞。她匆匆赶过来,正好听到龚神医最后的那句话,又是失望又是伤心,忍不住出口责问。曹氏呵斥道:“霞儿,不得对龚神医无礼。”林清田更是连连向龚神医道歉,生怕惹得龚神医不快。龚神医见是林如霞是个妙龄少女,也不以为意,唤了药童背起药箱准备离开。忽然,只见厅门口站着一名素衣娉婷少女,乌黑青丝只用一枚素银的簪子挽住,肤光如雪,眼瞳乌黑,身后映衬着落日夕阳,仿佛披着绚丽的光,将天边瑰丽的晚霞都比了下去。那药童顿时呼吸一窒,就连龚神医也呆了呆。林如霞擦了擦眼泪,不去理龚神医,奔过去拉住苏轻眉的手。“眉姐姐,龚神医瞧不好我哥哥的病,你来帮我哥哥瞧病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治好我哥哥的腿。”闻言,林清田和曹氏同时斥道:“霞儿,不得胡闹!”林如霞却道:“爹,娘,女儿不是胡闹。眉姐姐也会医术,她的医术很厉害,女儿的病连药都没吃就治好了,而她连把脉都没给娘你摸,就一下子说中了娘你的病症,不是吗?你为什么不让眉姐姐给我哥哥瞧病呢?”闻言,龚神医不由向苏轻眉瞧了两眼,心想这娇滴滴像花朵一样的小姑娘,也会瞧病?连脉都不把,就能诊断出病症?简直闻所未闻!林清田喝斥道:“胡说八道,哪有的事!不把脉就能断出病症,闻所未闻,你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医术,快带着眉儿离开这里。”林如霞顿顿足,对曹氏道:“娘,你告诉爹,那天眉姐姐是不是一下子就断出了您的病症?你告诉爹啊!”曹氏脸露尴尬,看了女儿一眼:“你眉姐姐随口说了两句,当不得真,快别胡闹了。”见父母都不相信自己的话,林如霞急了,拉着苏轻眉就往林如峰的床边走。“你们不相信眉姐姐,女儿相信,眉姐姐,你帮我哥哥瞧病吧。”见状,龚神医的脸色登时一沉,眉头微锁。“一病不烦二医,既然府上有一位神医高手,不用把脉便可诊病断症,还请我来作甚!”语气极是不悦。他又让药童从药箱中取出刚收到的谢仪,放在桌上,冷冷道:“诊金奉还,请两位将我开的方子还来。”他既然号称神医,当然有神医的傲气。明明请了他来诊治,同时还找一个小姑娘来诊治他刚诊过的病人,可还把他瞧在眼里么?林清田紧紧抓住药方,连连作躬赔罪。“小女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神医,还请神医不要见怪,这位不是什么神医高手,她是我的外甥女儿,寄居在我这里,不过是读过两本医书罢了,哪里会治病,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神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龚神医脸色刚好看了一点儿,就听到林如霞清脆的声音说道:“谁说眉姐姐的医术不高,眉姐姐不用把脉就能断症,龚神医他也会吗?”龚神医的脸不由得一热,接着冷下脸来道:“望而知病,这等医术只是谣传,又何尝有人见过!小姑娘家没见识,休得胡言!”“谁说没见过,我眉姐姐就会!眉姐姐,你就露一手,让龚神医见识见识!”龚神医怒极反笑,冷眼斜着苏轻眉:“你也会诊脉?你师从何人,读过几本医书?”苏轻眉本来对他无好恶之感,只是想见识一下他的医术。但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听到龚神医当着病人的面前便断言这病治不好了,心中便有几分不喜。医者不能在病人面前议论病症,这是应有的医德。想来这位龚神医被人吹捧惯了,早就将医德丢在了脑后,收起谢仪来倒是眼睛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