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再说句话试试?”蓝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蓝少掌柜抓抓头皮,显然他也不相信自己真的发出声音了。“爹!”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比刚才响亮了一些,吐字也更清晰了。这下子房间里顿时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嗡嗡”声。大夫们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苏轻眉。这也太神了吧?难不成这小姑娘是神仙下凡?许正溪的脸色却是红一阵白一阵,他看着刚才自己开出来的药方,只恨不能揉成一团,然后塞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去。人家小姑娘就用了一味药,立马就让小师弟开口说了话。可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引经据典极尽讽刺,话犹在耳,却被狠狠的打了脸。真丢人啊!蓝柯也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有点燥得慌。“苏姑娘,我想请教一下,你开的这蝉蜕之法出自哪个药典?”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苏轻眉治好了嗓子的蓝少掌柜。他现在对苏轻眉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又是钦佩又是感谢,声音也越来越顺畅。任谁也想不到,就在不久之前,不管他怎么用力,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自幼和父亲学医,读了无数本医书,父亲循循教导,所开的方子一定要有典有据,不可以胡乱开方,要对病人的负责,对得起医者的这个称号。许正溪开的方子他看过,出自《伤寒论》中的一方,是非常标准的经方加以增减,四平八稳,中规中矩。可这蝉蜕,是什么方子?苏轻眉微微一笑,道:“我刚才说过了,这方子医书和药典并无记载,不过是我随治而治想出来的偏方。”蓝少掌柜根本不信,非要她说出其中的道理来。苏轻眉道:“道理当然有,只是我说出来少掌柜怕是不会相信。”“你且说来听听嘛。”不光蓝少掌柜脸露期待,就连蓝柯、许正溪还有好几名大夫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轻眉。苏轻眉想了想,说道:“我开的这味药,不是经方,而是取自于象。”“象?什么象?”众人一脸懵懂。“医者,易也。蝉居于地底,破土而出时蜕下来的皮,便是蝉蜕,合了破土生金之象,蝉出土之后,脱壳而鸣,声音清亮悠扬,所以蝉蜕又含了开音的寓意,所谓以形补形,我便大胆用了蝉蜕一方。”苏轻眉说完,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说得也太玄乎了。什么意啊象啊!不像是医者,更像是算卦看命的骗子嘛!很多大夫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心想你不过就是误打误撞治好了少掌柜,这番说辞越听越像是在胡弄鬼。蓝柯一言不发,心里也和他的徒弟们是一样的想法。他想自己还真是看走了眼,本来以为她是个人才,更是个天才,想花血本拉拢到自己的百草堂来,帮自己壮大百草堂,可没想到,她满口胡说八道,不走正道,不循医理,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苏轻眉环视一圈,看到众人的神色,微微一笑。她再次开口:“很多大夫以为医术就是读遍医书,背遍经方,然后就可以开方治病救人,这才是一大误区。如果医术真的这样简单,那就算不懂医术的人,只要翻翻药典和医书,自己也能开药治病了,不是吗?”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反驳起,只好纷纷把目光投向蓝柯。这小姑娘好像是在讽刺师傅啊。因为师傅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他们的。多读医书,多背医典,开方不可偏离经典。蓝柯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现出怒容。苏轻眉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这几天和蓝柯接触,她就发现蓝柯这人的医术是不错的,但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他太循规蹈矩。说得好听点是这样,说得难听点就是他死读书,认死理,不懂得灵活变通。他开方治病的理念就是“经方治上。”所以她就故意开了一味蝉蜕的药方,用来告诉他,他的理念是错误的。经方治上固然可行,但太顽固不化,医术永远也达不了大乘之境。“如果不读医书,不照经典,胡乱开方,这样的大夫能对患者负责吗?依我说,这样的大夫叫草菅人命!”蓝柯冷冷说道。苏轻眉微笑道:“那如果遇到了经方上没有的新病例,蓝掌柜怎么办?”一句话堵住了蓝柯的嘴。蓝柯瞠目结舌。苏轻眉笑了笑,又道:“学医和做学问一样,不能拘泥不化,要懂得灵活变通。做为医者,不能光知道病症是什么,还要明白病症是为什么,只有深入研究,钻研出一套治病的体系和方案,才能真正的做到学而大乘。否则就只能停留在皮毛表面,按典开方,做一个俗之又俗的庸医罢了。”在场的包括她在内,个个都是大夫。这“庸医”两个字,不啻于打了所有人的脸。可是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驳她这番话,或是指责她胡说八道。因为所有人都在琢磨她说的话,越琢磨越有道理。蓝柯更是如此。本来他觉得苏轻眉纯属胡说八道,说出来的话更是刺耳之极,可他现在的耳边翻来覆去响的都是那“灵活变通”四个字。精辟!精辟之极啊!为什么自己之前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变通一下呢?因为自己的医术是祖传下来的,一辈又一辈,口口相传,但是医术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想他的祖上,也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名医,也曾经入过太医院,名声不比那位葛神医差哪去。可为什么经过几辈人传到他的手里,百草堂虽然仍位于京城三大医馆之一,可却日渐势微呢?归根到底,就出在这拘泥不化四个字上。要是能早点想到灵活变通,开方用药不是那么引经据典,他百草堂怕是早就位于三大医馆之首,而他蓝柯的医术更是能突飞猛进,或许进了太医馆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