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眉就知道,十七公主的病,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她轻轻颔首,跟在两名太监的身后,迈步进了大殿。候在大殿的太医们和众大夫立刻向她看了过来。苏轻眉目不斜视,对所有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裙摆及地,步履轻盈,一步步向着内殿走去。淡淡的霞光照在她的头发和脸庞上。青丝如墨,素衣如雪,面颊娇嫩清丽,明眸水亮晶莹。太医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就是苏轻眉?也太年轻了吧!很多太医家里的孙女都比她大。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就算会医术,又能有多精通?本来太医们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希望她的医术真如传说中一般神奇,能够起死回生。可看到苏轻眉的这一刻,几乎每个太医的心都沉了下去,心中一片冰凉。完了完了!这小姑娘救不了十七公主,也救不了他们这些太医的命。苏轻眉停在内殿的门口,等着太监进去通禀太后。几乎是立刻,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黯哑的声音:“让她马上进来。”有宫女挑起了绣花垂帘,示意苏轻眉进入里面的寝殿。苏轻眉轻移莲步,脚步声悄,进了内殿。太后握着十七公手的一只手,正在垂泪。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头,看向苏轻眉。虽然一双眼睛因为红肿而酸涩而当,太后还是觉得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一朵出岫的白云,冉冉飘来。虽然是荆钗布裙,却风致嫣然,别有一股动人心处。太后的心就沉了沉。长成这般模样,怪不得众人将她的医术吹上了天去。怕夸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这副容貌吧?这丫头,真能治好小十七的病?“民女苏轻眉,拜见太后。”苏轻眉低垂螓首,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给太后行礼。太后摆摆手。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不必多礼,给公主把脉吧。”苏轻眉便轻轻起身,走向病床上的十七公主。马上有宫女搬了一只绣凳放在床前,方便她把脉。苏轻眉先观察了一下十七公主的气色。因为早就看出她的病因,所以十七公主鼻青脸肿的模样并没让她露出吃惊的表情。她一双妙目在十七公主的脸上转了转,这才坐下来,替她号脉。太后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旁边更没有人敢说话。宫女们都屏息凝息,生怕喘气的声音大了,会惊扰到太后,更怕太后因此而迁怒自己。一时间,寝殿里针落可闻。约莫半盏茶的时候,苏轻眉收回了手来,肃容而起。太后马上问道:“如何?”刚才苏轻眉把脉的时候,太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见她一招一式都有法度,神情专注认真,倒对她生出了一分希翼。苏轻眉微微点了下头:“公主的病情虽急,却不致命,等我开个方子,公主服下之后,应该就无大碍。”按理说,这话是一个定心丸。可是太后听了,心里却越发的不踏实起来。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深深看了苏轻眉一眼。“张公公,准备纸墨,让苏姑娘开方子。”太后说道。她把怀疑压在心底,面上丝毫不露。苏轻眉就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材,却并没有写制药的法子。张公公不等墨迹干,就赶紧将方子送到太后面前。太后看到方子上写着“牛黄、冰片、玄明粉、青黛、雄黄、蟾酥和百草霜”这几味药,她不通药性,便道:“拿去给郭院首和胡太医,问问他们这方子可行吗?”张公公便将苏轻眉的药方拿去了外殿,给郭长青和胡太医等太医瞧。片刻后,他回来了。“太后,郭院首和胡太医还有众太医,他们一致认为这方子不可用。”说完,他忍不住看了苏轻眉一眼。“哦,为何不可用?”太后一听就皱紧了眉头。“太医们说,这里面有一味蟾酥,含有轻微毒性,如果非要用,可以用其他药物代替。”张公公说道。太医用药都比寻常大夫还要谨慎,但凡有一点不妥,他们就会斟酌再三,直到换上药效温和的药物为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太后一听到药物含毒,心头就突的一跳,目光锐利的看向苏轻眉。“苏姑娘,蟾酥有毒,你可知晓?”苏轻眉不慌不忙的道:“回太后,民女知道,蟾酥性温,有毒,但能发散风火抑郁,大热痈肿,用来治公主的病最合适不过,只要用量合适,这点毒对人有益无害。”她侃侃而谈,神色自若。太后却并不很相信她。尽管太后也知道什么是以毒攻毒,但她还是更相信太医,太医们都说不可用,她就犹豫了。“可以换一味药吗?”她又问苏轻眉。苏轻眉就摇了摇头。“非此药不可见效。”她说得斩钉截铁。太后就拿不定主意了。“太后,公主的病情耽误不起……”张公公小声说道。他和太后恰恰相反,他是相信苏轻眉的。毕竟苏轻眉一见到十七公主,一下子就看出她体内有热毒,还告诫公主要忌食寒凉之物,是十七公主把她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这才导致热毒一下子发作出来。要是当时十七公主能听进去苏轻眉的话,她的病情也不会变得这样凶险。最主要的是,所有的太医还有京城那些有名的大夫们,全都不肯给十七公主开方子。真的有胆子开方子的,只有苏轻眉一个人。太后一听,却勃然大怒。假若苏轻眉是太医院的太医,或者是像李老神医那样在京城有名望有经验的老大夫,那太后会愿意用苏轻眉的方子,死马当成活马医。可偏偏苏轻眉年纪不满双华,又是个女子!她开出来的药,又含有毒素!如果真的用了她的药,万一小十七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就是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她怒目瞪了张公公一眼,呵斥道:“你的意思是让小十七用她的药,你能负得起这个责?要是小十七有什么不测,哀家就拿你是问!”张公公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