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宫女手里端过碗来,送到口边尝了尝。“这汤是谁开的药方?”苏轻眉问。那宫女忙道:“是太医院郭院首开的方子,汤是奴婢亲自煮的。”苏轻眉马上道:“将这个汤拿去倒掉,还有,把靠南边的窗子打开一扇,把门口的棉帘摘掉,还有放在那儿的花,全都搬出去,放得越远越好。”她一口气说完。宫女和太监们不禁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那宫女一直在太后宫里报侍,负责照料太后的饮食起居的。她看了苏轻眉一眼,悄声道:“苏姑娘,太后娘娘患的是咳疾,太医们诊断说是风寒所致,不能见风,窗户和棉帘都是遵照郭院首的吩咐置办的。”苏轻眉挑了挑眉梢,断言道:“太后娘娘患的根本不是咳疾。”闻言,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所有太医们都诊断过了,太后得的就是风寒导发的咳疾,就连那些从宫外请回来的名医也是一致认为,怎么这个姑娘连脉都没给太后娘娘把过,一口就咬定不是呢?他们不敢擅作主张,也不敢听从苏轻眉的话做事。房间里,郭长青和张太医的脸色已经气得铁青。郭长青不是第一次在苏轻眉手下吃瘪了,张太医自打上次十七公主那件事之后,也是看到苏轻眉就牙痒痒。他们早就料到苏轻眉一进宫,就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果然!她连脉都没摸呢,就一口断言,推翻了他们的诊断。这是又要狠狠打他们脸的意思啊。两个人都是气得浑身发抖。本来两人之间还互有心病,斗来斗去,这次倒是难得的目标一致,都想看到苏轻眉倒大霉。张太医率先发难:“苏姑娘,你说太后娘娘得的不是咳疾,有何证据?你连脉都没摸就敢下此断语,可是医者所为?”郭长青接着道:“年轻人莫仗着自己读了几本医书,运气好治愈了几个疑难杂症,就不知天高地厚,人嘛,还是要谦虚一点的好。”苏轻眉看到两人那副老气横秋地指责自己,也不生气,淡淡地道:“两位太医大人诊断太后娘娘患的是咳疾,又有何凭证?”“老夫敢以数十年的医术保证,太后娘娘患的就是咳疾,那日是百花宴的时候,太后娘娘受了些风寒,便开始咳嗽,且总是低咳不止,这不是咳疾又是什么!”张太医瞪着苏轻眉,一副要据理力争的模样。上次苏轻眉治好十七公主,就让他很不服气。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冤得慌。说不定当时十七公主服了自己的药之后,病已经起效,只是因为这药见效太慢,被这苏轻眉摘了这现成的桃子,将一个大功劳白送给了旁人,还让自己失去了在太后和十七公主跟前的信任。想到这个,他心里就堵得要命。要让他承认这个年纪不满双华的少女医术比自己高明,那他是打死也不肯承认的。郭长青也和张太医的想法一模一样。郭长青始终记得在景王府的时候,她不过是得了一个小小的风寒,景王就小题大作,居然把自己堂堂院首请去给她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瞧病,如果她真是什么神医,岂会连自己的一个风寒也治不好?分明就是沽名钓誉,欺世钓名的骗子!偏偏皇上和太后相信她,一再请她进宫,反而不把他们这些正牌太医瞧在眼里。苏轻眉也不和两人争辩,只是摇头道:“太后娘娘得的不是咳疾。”这时太后又咳了起来,郭长青忙道:“快把润喉汤给太后喝。”苏轻眉马上道:“这个汤不能喝,必须倒掉,这汤喝下去只会饮鸩止喝,对太后的病半分好处也没有。”两人言辞各不相让。郭长青就恼了,喝斥道:“你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发号施令,我是太医院的院首,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他瞪向周围的宫女们。宫女们都低下头,心里颇不以为然。哼,什么太医院院首,连太后娘娘的咳病都治不好,就知道在她们面前摆谱儿,当着皇上的面吓得和耗子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郭长青见众人不动,更是生气。可在太后面前,他不敢大声吆喝,气得他肝疼。苏轻眉上前两步,握住太后的右手,在她的合谷穴上用力按了几下。太后登时缓过一口气来,不再咳个不停了。她有气无力地道:“都……都听苏……苏姑娘的……咳!”说话间,又是一声咳嗽冲口而出。太后一发话,宫女们这才敢行动。倒汤的倒汤,开窗户的开窗户,搬花盆的搬花瓶。两名宫女摘下挂在门口的厚厚棉帘,正准备出去。苏轻眉忽然叫住了两人:“拿出去烧了。”两名宫女不解其意,还是答应了。皇帝和孟皇后坐在外殿,两人都沉默不语,等着里面传来消息。忽然看到一众宫女拿着东西从里殿出来,都惊讶不已。“这是做什么?”皇帝忍不住问。“回皇上,这是苏姑娘吩咐的,太后娘娘醒了,让奴婢们遵照苏姑娘的话办事,苏姑娘说要把这棉帘烧了,把花盆的花挪到远处,还有把这润喉汤倒了,太后的房里也开了一扇南窗。”宫女们拜倒,恭谨答道。孟皇后听了,眉头紧紧一皱。她对皇帝道:“皇上,这苏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她刚一到这儿,就把太后的东西往外扔,这是什么意思!”皇帝也想不明白,摆摆手让宫女们出去,站起身道:“朕进去瞧瞧。”他迈步进了内殿,孟皇后也紧随其后。一进了内殿,皇帝就觉得和平时来的时候有些不同。房间里那股混杂着药味的沉闷气息淡了很多,不再一进来就堵得他胸口发闷。朝南的窗户开了一扇,有习习夜风吹了进来,窗外就是花园,随风送来的是晚来香的清芬,闻之让人精神一振。苏轻眉还让宫女们将挂在墙上水晶罩子里的蜡烛多点了几根,暖黄的烛光透过水晶罩子变得很是柔和。房间里显得明亮又不刺眼。